时间回到一个时辰前,就在章钺率兵出大营开赴战场的同时,北面五里的褒水河谷地,这处大营在主力南下褒城之后作为屯粮营寨。
因守卫兵力不足,大营规模缩小了一半,外围深挖了一圈两丈宽的壕沟,营栅以丈高的大木并排竖起,底下铺设鹿角,防御设施还算齐全,但只有一千五百余后勤杂兵驻守,统兵将领是凤翔军运粮南下的两名乡兵指挥使,一个名叫韦敬真,一个叫杜平。
主力南下褒城后是另行扎营的,所以这儿也还算安全,6续从凤翔府和凤州运来的粮草有五千余石,这是一万六千兵半个月的军需,目前存放在营地东北角。这边靠近河谷地比较通风,干燥不易受潮,便以营栅分开单建了一个营区。
值守轮换兵力实际是两个乡兵指挥,禁军南下作战的伤兵有七百多人,其中重伤四百余基本待在营帐内静养,轻伤者有的归队,剩下的也协助防守。另有两百工匠,现在不用再打造器械,大多都闲着。
一大早,营地饮烟随风飘散,士兵们早起用过早膳,韦敬真召集士兵们列队,然后开赴营地中心,分派兵力换防。营地缩小后,所需兵力要少很多,每面寨墙刚好一个队,南北两座辕门为一个都,剩余一百人恰好作为巡哨和箭塔了望。
南北两座辕门是重中之重,非己方士兵持有都头军官级别以上令牌不得放入,先顺利换防了。接着是东、西两面寨墙,一个都分为两队,正副都头各带一队分头而行。
交接防务退下来的乡兵们是值夜的,都有些疲倦,到营区空地前列队等候解散,好回营用早膳休息。两边寨墙上的士兵见有同袍来了,也不管换防的是否到位接替,便擅自先集合下来了。
就在这时,“啊……”的一声惨叫格外悠长,韦敬真猛地转头看去,就见西面寨上一名了望手从高高的箭塔上摔落下来,掉在营栅上“砰”的一声,一下被尖尖的木桩穿透,鲜血淋漓而下。
突然,西寨墙上冒出一排排的梯头,头戴铁盔的人影跟着翻身而上,手持刀盾在墙头狭窄的的走道上奔跑,迅抢占有利位置,并接应下面的人影跟上。
“不好!是蜀军!有敌袭……”韦敬真大吃一惊,立即派一名亲兵回营通知工匠和伤兵自保,另派一人前去击鼓示警,马上与刚刚退下来的杜平率兵阻击蜀军。
西寨墙下换防的两个队已在斜梯道上与蜀军交手,被拦截了一时上不去,还没下来的正在与蜀军血战。韦敬真和杜平率七百多人急勿勿越过近两百步的营区,派杜平率一百弓手分为两队向寨墙上蜀军射击,另率一百步卒持刀盾从斜道冲上去。
因为寨墙虽高,但顶上很窄,上墙的斜道自然也不宽,人多了兵力无法展开。韦敬真便率本指挥五百人飞跑向寨墙东北角,那儿有两条斜道,五百人很轻松地就上去了。
上墙头向下一看,韦敬真心中寒,蜀军在西墙下壕沟对面足有两千多人,他们正在以大木并排铺桥越过壤沟,持刀辟斩鹿角,并架设木梯。粗略一扫,暂时还只有十几架木梯搭上墙头,翻上来的蜀军也不到一百之数。
看这情形,韦敬真稍稍松了一口气,蜀军大队过壕沟还要点时间,便率兵从转角处向西墙中间那一段飞跑过去,很快与翻墙上来的蜀军交上手。
狭窄的墙头是以丈二的大木横架起来的,减去两边的拦阻位刚好宽一丈,只能并排站立三人。韦敬真跑上前去抢占了防御空位,并召集后队士兵跟上,渐渐列成三纵列队形,以五横排一组的长枪手向前刺杀。
蜀军先上来的多是刀盾手,以便于抢战墙头守御接应,面对增援上来的乡兵密集枪头,迅组成了刀盾阵,形成一个大乌龟壳一般堵住了去路。
“弟兄们!将这帮直娘贼赶下去大功一件,禁军兄弟们会来增援的……杀啊!”韦敬真是凤翔军老兵转成乡兵指挥的,上过战场多次,并不惧怕蜀军,身先士卒站在前排,跨步挺枪从对面盾牌空隙刺入,对面中间蜀军盾手出一声闷哼。
韦敬真心中一喜,迅收回的枪头带出一蓬血花,枪头一摆迅如闪电般又是一枪刺出,这时右边蜀军盾手反应过来,挥刀猛地一辟,竟然斩中了他的枪头,震得他手腕一阵麻。但他两边的士兵也没闲着,两人也跟着同时出枪,右边那名盾手已出刀,露出了半边身子,顿时被一枪刺透。
然而就在这时,空中一片密集的小黑点落下,乡兵们措不及防,纷纷惨叫,数十人中箭翻倒。韦敬真向墙那边看去,蜀军弓箭手沿壕沟边排开,正列队向墙头己方队列放箭。乡兵们仅少数人装备了皮甲,大多只身着单薄的军服,而如此近的距离,箭矢的杀伤力很强。
而下面壕沟上铺设的大木也越来越密集,形成了一大片平地一般,蜀军扛着木梯飞奔过来搭上墙头,越来越多的敌军涌上,令韦敬真心中生出一阵无力感。
很快,蜀军上来的人数增多到三四百后分为了两队,一队继续拦阻韦敬真部,一阵却从斜道冲杀下墙头,将杜平所部打得溃散,数十名乡兵乱哄哄地向营内冲去,蜀军却在墙下集结整队,并未追杀。
“韦指挥!下来!快下来!跟我走……”韦敬真心中正自焦急,忽见一名养伤的禁军都头吊着左臂,右手持刀在墙下低声叫喊。
前面是蜀军,身后是自家兄弟,韦敬真有点进退失据,向下看了一眼,上前一扶墙头拦阻尖木桩猛地跳了下去。果然,他这一走,身后士兵们跟着大哗,有点举止失措。
韦敬真落地站稳,便朝墙头大吼道:“弟兄们!某家召集人手来支援,能下来的就下来,不能下来的死战到底,别给韦某人丢脸!”
“少废话!粮仓要紧!辕门也不用再守了,集中兵力守粮仓!”禁军都头大喊了一句,召集了跑过来的数十人向营地西北角退去。
“让蜀军攻进来可怎么守得住?兄台怎么称呼?天天见着却不认识……”韦敬真有些焦头烂额,心中突突直跳,若营地粮草失守那可是大罪啊。
“叫我刘大郎就行了,不要慌!我们还有好几百弟兄呢,防御范围小了更容易防守!”禁军都头刘大郎边跑边从容回道。
两人边跑边收拢散兵,到营地东北角粮仓寨门外,又集中了三百多人,加上之前汇集到这儿的,还有**百人。韦敬真与刘大郎稍作商量,分派兵力上墙头防守,主要防御西面和南面,东北角临河滩地暂时不用。
这样两面墙头各有三百人,完全挤满了,下面还有两三百预备队在紧张地忙碌着搬运箭矢,一捆捆地扛上墙头给弓手备用。两百名禁军轻伤的老卒作为墙头主要力量,有他们在,韦敬真安心不少。
不多时,杜平也带着七八人狼狈不堪地跑了回来,粮仓寨门不敢再开,韦敬真让士兵放下绳索将他们吊了上来。这时蜀军也跟着掩杀而来,乱哄哄地汇集抢掠,并到处放火,将空置的营帐纷纷点燃了,顿时大火冲天而起,浓烟滚滚弥漫。
小半个时辰后,蜀军大队全部杀进营来,黑压压一大片足有两千多人,一名军官越众而出,大声劝降道:“你们周军主力已在褒国塬大败,某乃韩枢密帐下都指挥使张令真,率部前来窃粮并断你们主力后路,你们投降还来得及,若我大军一到,杀你们个片甲甲不留!”
“就凭你们蜀军这种脓包还想打败我大周禁军,也不撒泡尿照照……”刘大郎大声嘲笑起来。
“就是……都让我们杀到褒城了还龟缩不出,瞧你那德性跳梁小丑一般,居然也来劝降!”韦敬真也大回敬道。
“弟兄们!给我放箭!掩护梯手登墙!”蜀将张令真一听大怒,开始调派兵务再次攀墙。
梯手还没上前,迎接他们的就是一阵精准的点射,不像乡兵们没什么作战经验,禁军弓手箭术要强得多,他们很有默契地以数人同时照顾一队梯手,让蜀军措手不及。
一波攻击失利,张令真恼怒地与副都使一商议,分兵去营中继续放火扰乱军心,并同时攻打两面寨墙,各以二十架木梯全部压上,战斗再次激烈起来。
突然,河谷地里一阵阵轰鸣,大地跟着震动,密集的马蹄声如闷雷一般传来,渐渐接近营地。墙头的刘大郎很快意识到有马军来了,举目望去,果然见远处有己方旗帜随风飘扬。
“不好!撤退!撤!”张令真大惊失色,营地刚被他们清出一条空路,虽然南面还有营帐和一段寨墙在燃烧,但并不能堵住马军的冲杀。
数百马军如一阵狂风很快就冲进了辕门,向蜀军掩杀过来。这下蜀军逃跑无路,张令真先带亲兵跑了,两千多蜀军瞬间大溃,哭爹喊娘地四散奔逃。(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