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站在街口等了许久,才等来了一辆空荡荡的公交。
车上只有三五个乘客,而且坐得很分散,似乎都像避瘟神似得,避开对方,口罩也把口鼻遮的严严实实的,只留眼睛在外边,四处瞟着,似乎在提防着什么。
洛阳背着包上车之后,车上的乘客都把目光投射了过来,眼睛里流露出了明显的抵触情绪,洛阳心知这可能是他没戴口罩的缘故,看他从过道走过来,都纷纷向靠窗的那边挪动身子,企图与他拉开一段安全距离,似乎生怕自己身上有什么细菌、病毒传染给了他们,洛阳并不感到奇怪,今早收快递时,那快递小哥也是如此这般的。
虽不知这几天之中,外面的社会究竟生了什么事,但他不想生事,没往车厢内走继续走去,退后两步,就在车门旁的位子坐了下来。
公交司机似乎是个洒脱的人,没像乘客那样,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但洛阳现了一个细节,他手旁的茶色塑料水杯里,泡的不是茶,而是板蓝根,隔着老远便能闻见那股甜味,洛阳心中顿时猜疑起来,莫非起了什么大的疫情?如果真是这样,那还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坏事一桩接着一桩来,三例实验体的隐患都还没排除呢。
只可惜他现在没个手机,也不能上网查询一下究竟生了什么事情,整个人完全是蒙在鼓里的。
不过是在安全屋里躲藏了六七天,感觉与整个社会都有些脱节了,这让洛阳异常的别扭。
公交车驶离站台之后,洛阳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疑惑,向公车司机询问起来:“这位师傅,怎么这车上人人都戴着口罩啊?”
“你不知道最近闹毒虫病?”公车司机反问道。
“我外地人,只是途径这里,不太清楚。”
“你是外地人那还不赶紧离开这儿,不知道我们这最近戒严吗?再过几天,戒严的力度再一加大,估计公共交通都要停了,你想走都走不了了。”
“戒严这事我知道,新闻里播过,所以我才赶着离开,我现在就是去火车站买票的……您说的毒虫病是怎么一回事呢?”
公车司机抬手指了指车窗右侧的凌云山,操着一口方言说道:“看到那座山没得?就是烧得黢黑那座,以前那上面是个生态公园,前几天不晓得从哪飞来一大群虫子,也不晓得啥子品种,雪白一个个的,长得像蝉,又不像,密密麻麻的,天都遮到了,吓人的很,林业局开飞机喷杀虫剂都不管用,后来就军队就用燃烧弹炸,把山都烧成那样了,才把那群虫子弄干净,以为就这么没事了,哪想到,第二天,毒虫病就爆了,最先从凌云山附近的那几个小区兴起的,一开始是身上烂、痒,然后吐血,听说已经死了几个了,感染的有几百个了,都说是那虫子有毒,被燃烧弹烧成灰烬之后,有毒粉尘漂在空气里,被人吸入或者接触到,就要倒霉,所以这一个个才带起口罩出门。”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洛阳回头看了一眼漆黑如碳的凌云山,心情复杂。
二号实验体比他想象的还要棘手。
而且他心里很清楚,二号实验体其实并未被消灭干净,军队动用的阵仗虽大,连燃烧弹都用上了,但白蝉有自我分裂复制的能力,只要有一只落网,所有努力就白费了。
随即他思绪游离,又想起了这几天他不断经历的梦境。
在他梦境之中,蝉群像浩浩荡荡的风雪充塞于天地之间,接着它们开始大量死亡,从风中凋零,虫尸腐烂化为脓血,将整个世界都污染的一片狼藉。
这和公车司机描述的情况,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
梦境与现实重合了。
念及此处,洛阳不禁打了个冷战,难道这几****所经历的梦境,并不是精神幻觉,而是一种预兆,或者说冥冥之中有人在指引他。
洛阳又想起了凭空出现在他眼睛里的那四个大字,起初他对这四个字深恶痛绝,弄得他夜不能寐,但现在想起来,才明白这是对他的一种警示,如果提前几天,他就按照指示,离开了安全屋,今天也不会被李长生找上门来,今日他一刀解决李长生虽说是有惊无险,但只要稍微出现一丝偏差,死的人可能就是他了,可谓鬼门关上走了一遭。
而且他能抵挡李长生的精神侵扰,跟这几天与幻觉对抗,有着莫大关系。
想到这几件事,洛阳如今几乎可以确定,的确有人在暗中助他。
至于这人是谁,无从得知,应该不是普通人,毕竟能往人脑海中投映幻觉,不是寻常手段可以做到的,只有像李长生这类的觉醒者才能够办到。
但他跟觉醒者的世界素无交集,只有‘阶级冲突’,谁会帮他呢?
洛阳心中揣度这个问题的同时,公交车已经驶到火车站外。
在司机的提醒下,他才回过神来,从后门下了车。
如今正是春运期间,虽然颁布了戒严令,但火车站依旧人流涌动,他站在来往的人潮中,突然便涌起一股孤独感,他只知道现在需要尽快离开凌云市,因为抓捕他的力量已经追踪到了这里,但事突然,他还没有考虑好将要去哪里,这处安全屋的暴露,单子上的另外几处安全屋可能也变得不再安全了,应该是去不得的,京畿的住处也不能回,所有的朋友也不能联系,也无法向陌生人倾吐自己的遭遇,他感觉自己就像被放逐了一般,虽然已经回归到了社会中,但他和每个人之间,都隔着一层透明、不可打破的墙壁。
他站在人潮中,茫然四顾着。
不经意间,便走了神,那梦境幻觉再次如潮水一般袭来,人流穿梭的火车站广场顿时变成了雪山、湖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