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在闻萱身后的闻玥凑到她耳边,娇声道,“看来姐姐和镇北世子的婚期已经定下了,妹妹要对姐姐说一声恭喜了。”
闻萱勾起嘴角,面露讽意。
前世时,她在嫁到北疆后一直和闻玥维持着书信往来。
她那时是如此信任闻玥,把自己的所有失意痛苦都写进信里,向闻玥倾诉。
而闻玥每回给她回信时,先是善解人意安慰她一番,然后就用各种方式卖惨,朝她控诉为人正直的宋涧因为不够圆滑,在官场上又遭遇了多少不公,被强权压人的上官逼得举步维艰,距离被罢官贬为庶人,再到含冤入狱也不远了。
而她也是蠢到了极致,每一次都相信了闻玥的鬼话,动了恻隐之心。
她为了帮助这对狗男女,不惜利用镇北王府的人脉,给宋涧谋到了督军随臣的职位,正是因为这件事,裴璋一气之下险些给她写了休书。
她还记得那一日,裴璋一脚踹开她卧房的门,手提一把出鞘长剑,额上青筋暴起,灿如寒星的眼眸里凝结着森冷怒意,对她一字一顿道:
“闻萱,你既然嫁进镇北王府,就是我裴家的人。若你以后再敢不守妇道,利用镇北王府给你的旧相好谋利,来日我定会砍下姓宋的狗头挂在你房门前!”
虽然裴璋性情暴戾,还一口咬定她和宋涧有过旧情纠缠不清,但裴璋对宋涧人品的每一句评价都是对的,只有她是当局者迷,错把大奸大恶的伪君子当成山颠的雪,头顶的月。
后来镇北王府被坑害到那步田地,和她当初对闻玥宋涧的轻信脱不开干系。
她愧对镇北王府,此生又有何脸面嫁去北疆?
“姐姐,你想什么呢?祖母和孙姑姑都在里面等你呢,我们赶紧进去吧。”闻玥见闻萱只顾着出神,心里莫名有些不安,把她微凉的手攥得更紧。
闻萱却蓦然抽回了自己的手。
闻玥怔着,就见她冷冷看来,“妹妹,你对我的婚事是不是太上心了一些?”
“姐姐这话是何意?”闻玥咬了下嘴唇,露出委屈的神情,“妹妹只是关心姐姐,希望姐姐能顺顺利利的出嫁,绝无二意!”
“比起我,你还是多关心你自己吧。”
闻萱望着她的目光平静,却让她后脖颈发凉,“这是我的婚事,镇北王府的女官姑姑想见的只有我,你就不用跟着进去请安作陪了,请回吧。”
说罢,闻萱便头也不回带着自家丫鬟朝里间走去,完全不在乎闻玥惨白的脸色。
“大姑娘今个儿是怎么了?从路上开始,她说话就一直夹枪带棒的,就好像姑娘您招惹了她似的!”闻玥的丫鬟幼白替她不值,嘟嘟囔囔地抱怨道,“长房嫡出就这么了不起?”
闻玥沉下脸,轻捏了幼白的胳膊一把。
“姑娘——”
“别说了,小心被人听到。”
……
里间,有丫鬟通报了一声,“大姑娘来了!”
原本在和黎氏聊着天南海北的孙姑姑立刻停住话头,朝来人看去。
走在前头的是一位妙龄少女,一身娟纱金丝绣花长裙,头戴鎏金点翠钗,发间又垂着穿花戏珠步摇,那泛着洁白光泽的珠串随着她走的每一步簌簌摇颤。
孙姑姑常年跟在镇北太妃身边,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但在看清闻萱的面容时,还是有片刻的失神。
一时间她竟想到形容绝代佳人的风流诗句。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
好一个无可挑剔的美娇娘,这般姿容,倒是配得上她们世子爷。
“萱姐儿,这位是镇北王府的女官孙姑姑。”黎氏一见到闻萱,就笑得眼睛眯成了两条缝,“你来迟了,还不朝孙姑姑见礼赔罪?”
闻萱走到孙姑姑身前,双手规规矩矩放在腰侧,仪态端庄地行了万福礼,“孙姑姑,闻萱朝您赔罪了。”
孙姑姑笑着起身扶了她一把,脸上满是惊艳之色,闻萱却惭愧地低下头。
这位孙姑姑在前世时也对她有恩。
她和裴璋闹得最厉害时,是孙姑姑劝裴璋好好待她,还在掌家的庶务上给她提供帮助。
可最后,孙姑姑却倒在了闻玥随从的剑下,死不瞑目。
不堪的回忆在脑海中一闪而过,闻萱咬紧牙关,心一横,屈膝跪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