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政温和的笑容下,有一丝耐人寻味的情绪在流露:“孙宜,你其实是大道之行的人,对吧?夏向上和你是同学,你是在替夏向上打探消息……”孙宜顿时面红耳赤:“我不是,我没有……”“不用紧张,我不是指责你,也不会看不起你,你的做法也是正常的商业活动。”
方政依然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我只是想告诉你两件事情,第一,办公楼项目,你们公司没有希望,在万钧的助力下,B公司拿下项目是易如反掌的事情。第二,你们公司根本就不是我们公司的对手,我们的主要业务是政府项目,你们的人脉和资源,不足以和我们匹配。”
“另外,我再补充一点,我知道林总、大志总和夏向上的恩怨,狙击你们公司,有报复的原因,也有想和B公司建立良好合作关系的因素。”
“最后,看在夏天的面子上,有一句话请你转告夏向上——别再在办公楼项目上枉费力气了,你们事实上已经出局了!”
饭后,孙宜酒意上涨,风一吹,头疼欲裂。回到出租屋后,他冲了个冷水澡才清醒了几分,忙给李继业打了一个电话。说完了事情的全部经过后,孙宜问道:“要不要跟向上说一声,李哥?”
李继业沉吟片刻:“不用了,这事儿就当没有发生过。还有,你和许夏天、方政继续保持联系,时不时可以聚一下联络感情。吃饭还有各项费用,我来出。”
挂断电话,李继业起身朝外面看了几眼,下班半天了,办公楼中已经没人了,他还是关上了办公室的门,拿起了座机打给了康大道。康大道的电话一拔就通了。“康队长,没打扰您休息吧?”
李继业刚才看到了康大道刚发了一个朋友圈,知道他还没睡。“没有,今天难得晚睡一次,说吧,什么事情?”
“是关月的事情……”李继业决定按照他的计划推动一系列的事情,“我和向上一样,希望关月加盟公司。”
“哦……”康大道拉长了声调,“你大半夜打来电话,就是为了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说吧,你为什么也觉得关月加入公司会对公司有利呢?”
“现在公司就我和小路两个副总,架构不够完善,而且我们三个人的经验都不够。向上是专业对口,但实操经验不多。我算是一个外行,小路也学的不是建筑。只有关月,十几年来一直在行业内打转,虽然她做的只是低价买进高价卖出的生意,但她有着精确的眼光和惊人的判断力,几乎没有失误。”
“我们非常需要她的实战经验和判断力!”
“如果我们要竞标一个楼盘,关月可以帮我们分析楼盘的销售前景,因为楼盘的销售关系到我们的回款,回款就是利润的保证……”“别说了。”
康大道打断了李继业的话,“你说的问题我都想过,关月加入公司不合适,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康队长,我不明白您顾虑的到底是什么?”
李继业一时冲动,脱口而出,“您是怕夏向上会喜欢上关月,或者关月会勾引夏向上吗?”
康大道没有回答,直接挂断了电话。李继业很是气愤,他特意用座机打过去,就是为了显示他现在还在公司加班。没想到,康大道完全不给他沟通的机会。李继业深思过康大道到底是出于什么心理不愿意关月的加入,百思不得其解,因为他实在找不到康大道拒绝的正当理由。后来蓦然想通了一个问题,多半是康大道不想关月和夏向上走得太近。再一想,李继业更是恍然大悟,康大道就一个女儿,现在康小路和夏向上配合默契,二人关系也相当密切,从康大道身为父亲的角度出发,未尝没有想让康小路和夏向上走到一起的愿望。越想越觉得他的推测符合真相,康大道非常欣赏夏向上,夏向上又深得康小路的认可,如此良婿,可遇而不可求。不过……似乎也不对,关月比夏向上大了几岁,康大道不应该对关月如此警惕,况且夏向上身边也不缺同龄的优秀美女,比如唐闻情,比如谢远兮——好吧,康大道并不知道谢远兮的存在。更不用说夏向上现在心心念念的是杭未。那么究竟是什么原因让康大道如此抵触关月的加入呢?李继业决定查个清楚,他又打电话给温任简,想听听温任简的分析。结果温任简更是没有头绪,他只对宏观的政策和方向有研究,对于人性和男女情感,近乎一无所知。李继业大失所望。和李继业不同的是,夏向上并没有深思康大道拒绝关月的深层次原因,他的心思都放到了办公楼项目上。半个月来,他和关月、唐闻情、易晨一起,改了数遍设计调整了数次预算,最终达到了他心目中的完美程度。在技术层次达到了他的高标准要求后,夏向上又陆续和康小路、李继业开了几次会,最终拿出了一个解决方案——和A公司联手。A公司是大型国企,对8亿多体量的办公楼项目本来就不太重视,具体负责的人也只是工程部的两个普通员工。一个叫刘日坚,另一个叫柳锐。夏向上决定想办法促使A公司改变策略,重视起来办公楼项目。距离开标还有20来天,还有回旋的余地,夏向上打电话给老领导徐德泉,请他出来坐坐。徐德泉酒量不行,还爱喝,非要去一家以喝酒为主的啤酒屋。夏向上只好依他。要了两杯啤酒,一些小菜,二人坐在一个僻静的角落里,边喝边聊。徐德泉兴致颇高:“这里的啤酒都是老板自己酿造的,都各有特色。老板在德国多年,学会了酿造各种啤酒。你等下一定要尝尝黑啤,特别好喝,还有他的白啤也很不错。”
在徐德泉的强烈推荐下,夏向上又各要了一杯,不过只是浅尝,没有喝完。他要和徐德泉谈事,可不能喝多,而且还不能让徐德泉也喝多。一杯啤酒下肚,徐德泉就有了几分酒意,他醉眼迷离:“向上,你出去是对的,如果还在单位,很快你就会被磨平理想磨掉棱角,从一个满怀壮志的年轻人变成一个得过且过的中年人,油腻且世俗,从此只想混吃等死。”
“因为环境对人的影响太大了。”
夏向上并不完全同意徐德泉的看法:“主任,部分单位因为体制的问题,确实积攒了一些陈旧的制度和落后的观念,但随着更多年轻人的加入,新生力量和新观念的冲击之下,也会有所改变。时代一直滚滚向前,不改变就会被淘汰,历史规律和自然规律,无人可以更改。”
徐德泉呵呵一笑:“人在年轻的时候,都是乐观派,总认为可以凭借自己的一腔热血和孤勇改变世界。忽然有一天,你再次回首过去的理想时才赫然发现,其实你已经被世界改变了。”
夏向上理解徐德泉的抱怨,他是技术型官员,以为和人打交道就如同和数据打交道没有区别,一是一二是二,其实两者千差万别。数据是死的,人心是活的,数据有唯一的正确性,人心善变,并且形势一变,立场也会随之而变,并没有一个绝对值可以参考。因此,徐德泉作为早年的名牌大学生毕业后,参加工作几十年来,始终没能升到高位,在部门主任的位置上打转了一辈子。而比他晚来单位、学历和能力都不如他的人,却步步高升,甚至当上了一把手。比如林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