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奋迅速冷却,一个巨大的问题却随之而来。
她杀了人
要坐牢的吧?
抖了抖,她跑回了房间,翻出了自己的大书包。钱,手机,身份证,卡,换洗的衣服,还有什么她的手开始颤抖起来,却仍然利索地把这些通通塞了进去。沾了血的睡衣换掉,从衣柜里随便扯了一身长袖长裤套上,还有什么她拐去客厅从尸体上摸出了他的钱包,这个东西一向喜欢在里面塞满百元大钞,好像因此就能证明些什么一样。还有什么她背上书包,穿了袜子,又挑了自己最喜欢的运动鞋登上,想了想,又压上一顶黑色的鸭舌帽,带上口罩。还有什么
应该没什么了吧,她关上门。手机支x宝出行随便点选了一个城市,又打开嗒嘀嗒,司机正在赶来。
她没站多久,就坐上了车。
司机也是个男性,通过后视镜看她,殷切地客套了几句,她没细听,只是嗯嗯附和。
她要逃离这里。
在这之前,她想先给母亲打个电话。
滴了几声,是忙音,她等着那串固定的温馨提示结束,没放下手机。
妈,我上车了,嗯。大概一个多小时到高铁吧。
我知道,等下就截图发你,你也太谨慎了吧,每次都要看订单。
嗯嗯,到高铁就给你回电话,知道了知道了,挂了。
放手机的动作微微朝自己内扣了些,她盯着手机摆弄来摆弄去,实际上只是在桌面上漫无目的地左右划。
她突然很想哭,她杀了恶,却要成为逃犯,她感到被世界背叛,一种巨大的不公感压迫在她心上,可是她还没想到解决办法。
前面的司机在她挂了电话之后也一路沉默,一路平安。到高铁站了,检票了,上车了,下车了。直到被潮水般的人流裹挟冲出了车站,她都还是浑浑噩噩,脑子一团乱麻。
出了车站,突然耳旁响起了带着气音的小声的话。帅哥,休息一下不?很便宜。一个人鬼鬼祟祟地靠近她,伸出手比划了一下只要三十。
她无意识地跟着她走,一间小而破旧的旅馆,斑驳的壁纸和泛黄掉渣的墙相得映彰,空间小而逼仄,只有一张床,一个床头柜,都能看出时间流淌的痕迹。
那人离开了。
在这里凑合一晚吧,明天再去找住所,她忍着不适刚坐下,那人又进来了,后面还跟着一个,怯怯地站在一边。
她沉默了,她又开始感到反胃和愤怒。她突然明白了这个人之前鬼鬼祟祟的含义,她的胸腔里又燃起了火,想报复,想把她杀掉,想要火吞噬一切罪。
她最终还是没有动手,只在脑内想了些内容,看着那个人离开。早晚有天,她会把想变为现实。
而另一个人没走,而是靠近坐在了她的身边,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僵硬着说:我要睡觉,你自便。
呀,你是女孩。另一个人讶异。
她是女人,她叫许静婉,而她不想安静,也不想温婉。她很抵触自己的名字,但是又很在意,不想只是随便地取个代号,于是在她想了很久之后,决定叫自己希望。这是专属于她的代号,里面的寓意也是给她准备的纵使世事不如人意,我们总有希望。
至于为什么那两人都把她当男人看待,她看了看自己的衣服,普通的长袖,普通的长裤,可她不得不承认当初买这些的时候,搜索的关键词叫男装。为什么叫男装?这些衣服穿在了她身上,而她是女人,那不就是女人的衣服吗,是谁给了这个社会一种默认,默认为男,令她恶心。而她选择这些衣服,也仅是因为尺码,足够宽大,她不明白为什么在健康状态下人的体态放在女装里要被标几个x再加上l,也不想明白那些衣服莫名其妙的剪裁和设计,她只想宽松,舒适。
运动装包容她的体重,她有一百三十多斤,零头每天浮动。她很喜欢自己小腹的脂肪,大臂大腿都可以捏到实实在在的肉,这些东西支撑着她,保护着她,能让她灵活自如地运动,也是她力量的源泉。她比体重是两位数的女孩力气大很多,可以轻而易举抬动桶装水,甚至她可以抱起那些女孩,抱着她们走在操场上,她有一种可以掌控什么东西的错觉。
可以掌控什么呢?她想起一个过分瘦而娇小的女孩,那个女孩的身高不矮,也有一米六几,她总念叨着要减肥,不然穿不下尺码离谱的裙子,但是瘦的在关节处可以清晰地看到骨骼的形状,她的手臂过于细,衬得关节很大,两条笔直的线上突然凸起了一个圆。那个女孩窝在她怀里的时候,像是小鸟,像是猫
像宠物,被自己编织的牢笼困住的人,就失去了为人的身份。她可以轻而易举地抱起她们,自然也就能掌控她们,力量压制是最直观的权力关系。把自己放在失权的位置上,很容易想渴求上位者的怜悯,进而思想一步步自我奴化。
停止了发散的思维,她把目光聚焦到了眼前的人,那人坐在那里没动,手有些紧张捏着衣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