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下旬,天冷了起来。
洛京城中婚嫁不断,但自郭家惨事后,“恨鸳鸯”再未露面。参与调查的和不参与调查的人,都未免懒怠起来,不再抱着急切的希望,也不再密切关注着每一场新的婚事。
因此,当洛水以南的温柔坊里再要多一场婚事,也并未引起太大水花——少数人除外。
这天阳光好,商挽琴坐在院子的秋千上,有一搭没一搭晃荡着。那场风寒后,她就被要求闭门休养,没事不出门,有事也能差遣其他人。她抱怨过,说自己还没乔逢雪身体弱,却要被这样大惊小怪地对待,但只这么一句,她也就安生地待在家里,每天只拿纸笔勾画一些东西,说是练习画些阵法、法术,免得生疏了功夫。
现在,她画得累了,就出来晒太阳,也看着商玉莲在家里走来走去。小姨最近都这么风风火火地走来走去,也不知道在忙活些什么,大概就是些婚礼的枝枝蔓蔓?那么多琐事,小姨还一直兴冲冲的,也不觉得累。
商挽琴不由感叹:“小姨,你真有劲头,不像我——我都快没感觉了!”
“什么感觉?”商玉莲忙里偷闲地驻足,问道。
商挽琴荡着秋千,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说:“感觉不到是我的婚礼啊!”
商玉莲吃惊道:“怎么?为什么?”
商挽琴想了想:“因为拖得太久了?”
“去!哪有多久?这才半个月不到,已经仓促极了!”商玉莲瞪眼,“要是你这话让你表兄听见,他得多伤心?你瞧他忙活成什么样,里里外外哪一样不是他在安排,你倒好,说着要体贴他、不让他劳心劳力,结果就是成日里闲着没事做,还要抱怨……”
“哎呀哎呀,我错了!小姨,你别念了,耳朵疼。”
“你要知道好歹,我就不念了!”商玉莲还是不满。
商挽琴笑嘻嘻,一点不生气。今天阳光明亮,空气透明得吓人,她觉得心情很好,忍不住不笑。但商玉莲盯着她看,看着看着,她收起那唠唠叨叨的神态,竟忧愁起来。
小姨放下手里的东西,朝她走过来。商挽琴熟系这副神态,这架势一看就是“来让我们促心长谈一下,不然我单方念叨你也行”,她赶紧跳下秋千,想找个借口溜走,但已经来不及了。
“过来坐坐。”商玉莲坐在石桌边,又对她招手。
商挽琴故意长叹一声,拖着脚步走过去,果不其然被小姨瞪一眼。她让别人不舒服一下,自己又舒服了,就笑起来,乖乖坐下。
“音音,你是不是心里有事?”
没想到,开头一句,小姨是这么讲的。商挽琴愣了一下,没想好怎么回答,对方就继续说下去。
“你别嫌我多嘴,但我总觉得,你和你表兄之间隔着点什么。”
她笑:“能隔着什么啊?”
“我也说不好——我倒是想说好呢。唉,偏偏今天清如不在。”商玉莲烦恼地拍拍桌子,又撑着头,“我就是觉得
,你没有我想的那么开心。()”
开心≈hellip;≈hellip;??()”商挽琴指着自己的脸,把嘴角更用力往上扯,“我都笑成这样了,再开心下去,脸都要笑歪了。”
商玉莲被她逗笑了一下,很快又不笑,继续皱眉,说:“别打岔,反正我就是这么觉得。”
“小姨感觉错了吧。”商挽琴笑眯眯,“我没什么不开心的,现在多快活啊。”
“就是这个了。”商玉莲却像抓住什么,一拍手掌,“你那么喜欢你表兄,怎么真要成亲了,你却没我想的那么快活?一点兴奋劲都没有。”
“兴奋……”商挽琴咀嚼着这个词,用一句反问替代回答,笑道,“我哪有不兴奋呢?”
“你兴奋起来不该是这样……”商玉莲却也迟疑起来,想来想去没想好怎么说,就坚持,“反正我知道,你兴奋起来不这样。”
商挽琴不再反驳。她沉默下来,嘴角也慢慢放平。她盯着地面,那里有几片落叶,被风卷着跑几步又停下,再被卷着跑几步,也不知道最后会停在何方。
见她沉默,商玉莲反倒轻轻出了口气。她拍拍晚辈的肩,低声说:“虽然这样说有些对不住你表兄,可要是……”
她露出矛盾的神情,停顿了好一会儿,终归继续说下去:“要是你忽然发现,其实你心里是不愿意成亲,或者不愿意拿亲事去冒险的,咱们就算了,不成亲了!天大地大,哪里就只有这一条路了?”
商挽琴愕然抬头。她没想到小姨会说这样的话。印象中,小姨总是在教育她要更懂事,也很向着乔逢雪,现在婚期只剩几天,还涉及“恨鸳鸯”和九鼎,她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劝她临阵脱逃?
商玉莲却已经坚定下来,坚持着重复一遍:“要是你果然不愿意,就算了!”
商挽琴怔怔看她良久,重新笑起来。她靠过去,将脸埋进小姨的肩头,迟疑之后又抬手轻轻抱住她。这个女人立刻回抱住她,没有丝毫犹豫,抱得紧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