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涉皇曾孙,霍光必然以他的安危为第一考量。
“将军打算如何……应对曾孙?”犹豫了一下,杜延年找了一个还算妥当的说辞
——应对……
——总不能将刘病已一直关在光禄外部吧!
霍光默然,半晌之后,扶几起身:“去光禄勋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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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将军去了光禄勋寺?”
被打出去的佐史回来肃手禀报,上官桀皱着眉又问了一遍,佐史连连点头,却见自己的主官将金印拿在手中,细细惦量摩挲,神色复杂,却是一言不。
刚刚入仕不久的佐史不知为何,忽然觉得紧张起来,咽了咽唾沫,正要退出房门,却与要进门的人撞在了一起。
“……长……长史……任……任长史……”
见自己撞上的竟是大将军长史任宣,不过弱冠之年的佐史小吏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还不退下!任君前来可是大将军有令?”上官桀断然地阻止了自己属吏的请罪,随即便和颜悦色询问任宣。
任宣不好与左将军强项硬顶,只能按捺下火气,揉了揉被撞痛的肩膀,步入上官桀的公事房。
“大将军另有急务,命臣将这些奏记交左将军处置。”任宣生硬地复述霍光的命令。
他的话音方落,便有两名佐史小吏抬一只摆满简牍的漆案走进房中。
上官桀的嘴角抽了抽,终究没有说什么,只是抬手示意他们将漆案放到自己书几的左侧。
见上官桀收下奏记简牍,任宣也不多留一下,立刻行礼退出。
随手取了两份奏记,大略浏览了一下,上官桀便冷笑着简册扔在书几上——果然都是一些必须尽快处理的民生琐务。
霍光对属吏、亲信是敢于放权的,但是,对上官桀、桑弘羊却是多有防备,要紧的事务从不让他们插手,兵事更是独断裁决,连商议都很少与他们商议。即使逢他休沐,上官桀代其处分奏记,也没有办法接触军政事务——尚书署受天下士庶上奏,但是,军务奏记则是直送大将军幕府。
“霍子孟啊霍子孟……”上官桀忍不住咬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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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禄外部。
干净整齐的囚室中,一个少年只着逢腋袍衣,凝神低头,在漆几前端坐,悬腕执笔,认真地在一份简册上书写着什么,可能是刚刚沐浴过,湿漉漉的黑报散着,不时有水珠滴到衣裾上。
霍光不由抬手阻止狱吏的通报,轻手轻脚地退到门外,才问道:“曾孙在做什么?”
一名年长的狱吏躬身禀报:“是光禄勋为曾孙带回的功课。”
霍光满意地低头,示意他们与自己的随从都退下,自己一人站在狱室门口,静静地打量着专心致志的少年。
尘封的记忆仿佛被触动了,霍光眯起眼,压下恍惚的心神,在心中一遍遍地告诉自己:“他是刘病已,不是卫太子。”
攥紧的双拳中,指甲刺入掌心,阵阵痛意却无法压下翻涌的回忆。
霍光闭上眼,放纵自己在这个独处的机会中,稍稍沉入回忆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