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中诸人距幄帐都很远,自然没有听到刘病已与兮君的对话,直到刘病已说出最后一句话时,略显激动的心情让刘病已不由自主地提高了音量,众人才隐隐明白,这两个当在稚龄的孩子在说什么。
——皇后在自责吗?
——纵然不曾亲近,上官桀与上官安也是皇后嫡亲!
——更何况,上官安对女儿也的确是呵宠有加。
——更何况,无论有多少算计,上官家也的确一直都在维护皇后!
察觉了这一点,中宫众人中,不少人的神色也不由有些黯然。
——这一次,中宫、掖庭都清理了大批罪人,运气好的只是被逐出,运气不好的就是死罪,自然,能被问罪的也不会是寻常宫人、宦者,多是有身份有权位的,谁又不认识谁?
纵然明白,他们不出事,有事的便是自己,此时想起来,众人也不免有些兔死狐悲、物伤己类的感觉。
——他们对那些只是熟识的同僚尚且如此,何况是皇后?
——那是血脉相连的骨肉至亲……
感伤过后,众人不由又将刘病已打量了一番——这个少年居然能说出那样的话?
——虽然听着十分残酷,但是,那的确是最好的安慰之辞了!
——无论事实如何,皇后的作为是没有错的!
——既然没有错,自然也就不必自责、愧疚……
“此时此事,君能有何作为?”刘病已郑重地询问,“一切……君无能为力!”
——对于已经生的一切,皇后都无能为力!
兮君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少年,良久才轻声重:“无能为力……”
“然!”刘病已再次肯定。
兮君点了点头,虽然神色依旧茫然,但是,总算是没有之前那般浓重的沮丧、绝望之色了。
直到这时,刘病已才总算有些安心的感觉了。
接下来,兮君仍然沉默了好一会儿,谁也不知道,这位皇后在想什么,谁也没有打扰皇后的沉思。然而,回过神来,兮君看着刘病已,却是问道:“病已哥哥……为何今日来此?”
皇后的语气十分平静,问题却让殿中诸人有些困惑——这位皇曾孙为何来此?
——这种问题有必要问吗?
刘病已却轻挑眉角,对兮君所问的重点十分了解。
“我被大人强羁于宦者署,今天才被张令接出来。”刘病已苦着脸回答。
兮君皱了皱眉,眼中分明是不相信,但是,她也没有说什么,沉默了片刻,却是道:“汝见我……无妨?”
刘病已陡然低头,半晌才期期艾艾地道:“……也许……”
兮君瞪着刘病已看了一会儿,摆手挥了挥:“既然如此,吾已无事!”
听到这话,刘病已立即抬头,一脸委屈地道:“我特意来这儿……”
兮君扭过头:“趣行!”
虽然兮君的态度十分生硬,但是,刘病已并没有在意——这位年幼的皇后是在为他考虑啊。
“既然如此……”刘病已侧着头,努力想看到兮君的神色,口中慢悠悠地说着,“我请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