兮君并没有走太远,还没到椒房殿前的二出阙就停下,随后就看着正前方出神——重重宫墙之后,隐约可以前殿的顶角檐边……
“中长秋。”兮君忽然出声,其它人还好,被唤的郭穰却是吓了一跳。
“臣……臣在!”郭穰急趋向前,低头应诺。
兮君慢慢地下令:“去查,宫禁、朝上,昌邑人都任了哪些职。”
郭穰一愣,随即应唯而退。
兮君转过身,又吩咐身边的宦者:“从今日起,县官的行止,每日朝暮报我。”
宦者一怔,却没有犹豫,低头应唯。
对于宫人、宦者来说,宫禁之内,皇帝的行止从来都不是秘密,更何况是现在这位皇太后想知道,自然有的是人来报。至于皇太后为什么想知道,估计也没有几个人真想弄明白。
皇太后的命令简洁清楚,宦者自己办得更清楚,当天夕食时,刘贺一天的行踪,包括与臣下的对话都整理成书简,送到了兮君的案上。
见兮君将所有看完的书简命人当面焚毁,倚华有些奇怪,但是,她更好奇的是皇太后要刘贺的行踪有什么有呢?
如今,虽然,不少人都知道霍光对皇帝不满,但是,霍光对皇帝却没有任何不敬,也从未说过什么可以作把柄的犯上之言,对皇帝的诏命也没有明显的违逆。当然,细心之人也会现,自新帝登基以来,除了必须的朝会,霍光根本没有在其它场合见过皇帝,也就谈不上恭敬不恭敬了……
这种情况下,查皇帝的行踪有什么意义呢?
倚华想问,但是,看看沉默的皇太后,她却有些不敢了——最近,或者说,从先帝崩后,这位年仅十五岁的皇太后就越地让人捉摸不透了。
是的,捉摸不透!并不是什么让人敬畏之类的气质,但是,那种不知深浅的感觉,真的是让人不敢轻举妄动。
最后,倚华也没有将疑惑说出口——反正已经到这一步了,结果已经看得见了,她又何必纠结这些过程中的旁枝细节呢?更何况,比起皇太后的想法,她更想知道,最后的结果究竟如何,或者说,最后会以什么的形式得到结果呢?
……事实上,有这样的想法的人并是倚华一个。
也许是因为霍光的沉默,也许是因为昌邑旧臣6续抵达长安,也许是因为……
总之,也许是因为刘贺觉得自己的帝位十分稳固了,他开始打算在长安重温昌邑的生活了。
——其实,也就是他的唯一的爱好。
——游猎!
没有人进谏。
龚遂倒是跟安乐又说了一次。
那一次,龚遂几乎是哭着对安乐道:“王立为天子,日益骄溢,谏之不复听。今哀痛未尽,日与近臣饮酒作乐,斗虎豹,召皮轩车九旒,驱驰东西,所为悖道。古制宽,大臣有隐退;今去不得,阳狂恐知,身死为世戮,奈何?君,陛下故相,宜极谏争。”
安乐应了,但是,他已被刘贺任命为长乐卫尉,皇太后正等移宫,他本就事多,刘贺又频繁出游,哪里有机会再进谏言,龚遂又见了他一面,之后,就再没有对刘贺进谏。
王吉抵京后,也是先问了刘贺的作为,随后去见了龚遂。
龚遂的庐舍中,两位昌邑重臣相对而坐,不仅无语,连相视苦笑都没有。
——劝谏?作为看着刘贺长大的王臣,他们劝得还少吗?就是临行之前以及来京的一路上,他们劝谏得也不少,但是,有用吗?
——至于说作为,他们的根基不在长安,就是有心,也无力啊!
“……总得试一试……”王吉闭上眼,轻声喃语。
龚遂抬头看向多年的同僚,点了点头,却同时又叹了一口气。
——再试一次,真的能有用吗?
王吉睁开眼,看向龚遂,神色却仿佛望着一片虚空似的茫然,半晌,才垂下眼,轻声道:“虎狼之药只能一剂,成与不成,都对得起你我之心了!”
龚遂轻轻点头,神色凝重。
舍内又沉默了半晌,龚遂闭目苦笑,轻声对同僚道:“成与不成,你我皆难全身而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