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上厕所。”小黑穿戴整齐,一溜小跑出了徐家院门,回家去吃昨晚剩下的高粱米饭和扒皮鱼了。
那年月,谁家的日子都不富裕,小黑不能占人家这个便宜。
徐英在家等了好一会儿,才弄清楚小黑的一番好意。她再一次对小黑心生赞叹:多懂事的孩子呀。
徐英把做好的饭菜,装进大饭盒里,坐上公交车去医院,给妈和大哥、三哥送饭去。
小黑背着书包,等在自家院门口。他陪徐英走到公交车站,分手前说:“晚上黄姨不回来,我还给姐作伴去。”
徐英心无杂念,把昨晚的事跟妈和哥哥们学说一遍。
大哥低头不语。三哥徐建对妈说:“从今晚开始,你们都回家去住吧,这里有单位陪护的人就够了。”
黄春兰猜测,这多半是田老蔫的好意。
她不能把心里话告诉孩子们,只能按照徐建的意思,当晚一家三口回到家里,商量徐英初中毕业后的去向。
徐英马上就初中毕业了,按规定,她肯定要上山下乡。
“我昨晚做了一个梦。”徐英想起昨晚在梦中,遇见一头小黑驴,居然会说人话,还提醒她说:“去找三哥单位的领导,他们会帮你的。”
大哥听了眼前一亮,对妈说:“这是个好办法。”
“梦里的事,咋能算数。”黄春兰连日来心力憔悴,整个人都处于神情恍惚状态。
她摆头不允,暗自打定主意:去找田老蔫,先问一下田丽的毕业去向。
黄春兰仍对田老蔫寄予厚望。
大哥没多说什么,第二天一大早,他要坐火车回青年点去。
偏赶上火车晚点四十分钟。
他在候车室等车时,冒出一个闪念:张嘴三分利,为了妹妹的前途,为啥不去尝试一下。
小镇火车站离车站机关办公楼不到一百米,他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急匆匆走进车站当家人办公室,刚说明来意,就得到对方一个明确答案:等会儿开会商量一下,尽量满足你们家属的要求。
这真是一个意外惊喜。
没过几天,车站派人来与黄春兰商量。考虑到她家的具体情况,车站上报有关部门,得到批准:
徐英特办留城。每月由车站为其支付一百元护理费,专职陪护徐建。黄春来在每月享受三十八元遗属费的基础上,补至一百元。
这娘儿俩主要负责徐建的日常陪护工作。
车站抽回派来专职陪护徐建的四名职工,将他们的护理补助费,通通支付给黄春兰母女俩。
这一举两得的好事,成全了徐建一家人。
仅每个月的二百元收入,就让这娘儿俩感激不尽了。
徐建听妹妹说,梦见一头小黑驴,那笼罩在他心里,挥之不去的阴霾,再次搅扰着他并不平静的心。
这个小黑驴究竟是何方神圣,为啥要占据他们全家人的生活空间。
徐建住在医院外科病房里,周围的患者多半都是外伤住院。
徐英作为专职陪护,整天在这个狭小空间里生活,唯一的乐趣,就是跟周围的伤者或陪护聊天。
这天她无意中提到小黑,说他死而复生的神奇故事。
医院外科主任进来查房,听到了徐英的讲述。
这是一位即将退休的,号称业界权威的资深医生。他愣愣地注视徐英好一会儿,突然发问说:“你不是在编故事吧。”
“他就是咱家邻居。”徐英的自尊心受到伤害,她萌生了要把小黑带来,证实她的话。
“这孩子是我的患者。”外科主任十分认真地说:“当初我也是一时含糊,让家长把他带走了。按规定,尸体必须从医院直接送往火葬场。”
“人家现在还活蹦乱跳的,根本没死。”徐英一句话,把外科主任惊得好一会儿没说出话,最后说了一句:“怎么可能呢。”
徐建听到妹妹和外科主任的对话,不禁皱起眉头,他对小黑死而复生的奇迹,产生了联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