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着被律师操作之后便会生效的合约离开咖啡馆,单刀赴会的传统结局便是全身而退,高棉药回到车上给林蔚然打了手机。单刀直入说事情成了,电话那头的林蔚然并没有太多感慨和欣喜,只是随口报了自己的所在方位,不是首尔那几个知名律所的地址,而是个有点不像话的公园。
不是高峰时段,驱车到此用不上半个小时,高棉药看到坐在水泥台阶上,身旁摆了啤酒罐跟烟盒的林蔚然,只是略一犹豫就把签好的文件重新收好。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拿了罐没开封的啤酒,打开后喝了一小口。
正值夏季,不远处就是纳凉的行人。从人工湖上吹过来的微风伴着凉爽,林蔚然远远的瞧着,虽然眯起眼。整个人却更显得人畜无害,像是下班之后出来休息的年轻上班族。既普通,又平凡。
“高叔没什么想说的?”他突然问道。嘴边挂着若有若无的笑容。
高棉药沉默,只是又喝了口啤酒。
“可能只是我有想说的。”林蔚然突然自嘲,“除了高叔,跟我在一起这么喝啤酒的还有一个,不过被我亲手送到监狱去了,其实当时我可以保下他,只是觉得没那个必要,因为风险太大,而且当时的我太弱小。”
“如果顾寰在你的位置上,他的选择也是一样的。”高棉药轻声说道。
“恩,大家都一样,所以我不能认为自己有错。”林蔚然点头,眼神却一点都没有林会长的锋芒,“像现在一样,大家都一样,所以我不必有什么负罪感,死了的国大华也好,不能再回韩国的徐仁成也好,如果在我的位置上他们会更过分也说不定,但可能也就只有我会在高叔这发点没用的牢骚。”
“如果你不是这样的人,当初我就会选国大华了。”高棉药微笑古怪。
“是吗?”林蔚然发出一阵轻笑。
“恩,无论是手腕还是经验,当初选择你的确有些冒险。不过更关键的是安全,国大华在某些方面更胜于黄仁成,他有侵略性,有心机,当然也有脑子,只是没什么人味。”
高棉药又拿起啤酒喝了口,“他是冷血怪物。”
“大家都是冷血怪物。”
林蔚然说道:“因为大家都一样,所以不必有什么负罪感,如果有一天我摔了下来,也不要指望这里的人会拉上我一把。”
林蔚然看向高棉药,神情认真,“可是高叔,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也成为那种人,或许我们以后都不会这样坐在一起喝啤酒了?”
高棉药摇头,“你现在还不是那种人。”
林蔚然说道:“就快了,跟裴荣光交易的账户会因为涉嫌非法集资而被冻结,等钱到了他的户头,他要么死了,要么就是进监狱,我好像和那些家伙一样,做人做事都不留余地,踩落水狗则比谁都要凶。”
高棉药平静道:“你能说出这些话,就证明你还不是那种人,而且你会发牢骚,也不是因为裴荣光。”
高棉药声音不大,却显得意味伸长,林蔚然随即愣了一下,看向不远处的湖畔草坪,那是他跟一个女孩表白的地方。
“我想她了。”林蔚然突然道。
“想,放在心里就行,别说出来。说出来就会变味,也不符合你的年纪,偶尔幼稚一下可以,但要在爱你的女人面前,而不是在男人面前。”高棉药握着啤酒罐。目光跟林蔚然落在同一个地方,接触这些年下来。他知道林蔚然不是需要他担心这些方面的人,初时的提醒到现在都没有必要。林蔚然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该怎么做,或许会有些遗憾和踌躇,但这些都无伤大雅,人,不是生下来就对任何事都如此坚定的。
“爱一个人其实很长的一件事,有时候会长到一辈子。”高棉药意味深长。
林蔚然沉默下来,他望着那片湖畔草坪,想着那天晚上的漫天烛光。那是他这辈子做过的最浪漫的事,那是他这辈子在女人面前出的最好的一次风头,那也是自从他到韩国以后做的最幼稚的一件事。当他点燃那么多烛光,完成最后一个时第一个都已经被烧了三分之一,挺直腰杆会感觉到一阵酸麻,但想着自己即将公布的惊喜,他居然感觉不到丁点疲劳,到灌木丛后发现惊喜已经被曝光,差点出了洋相。金泰妍说她什么都没看到的时候,林蔚然真实感觉到自己是爱上了什么人。
像美梦最多只能坚持一夜,太好的东西似乎都不会长久,那天到最后还是下了雨。他也没用那次惊喜留住什么人,没有昏天暗地的破灭感袭来,也没有娘们的埋怨痴缠。林蔚然向来是个善于解决问题的人,所以他开始考对策。并在心底问为什么。
他打了电话给徐贤,得到的却是否定答案。他没有再拨通手机,而是想着金泰妍看起来并不坚定,感觉上却十分决绝的答案。
有些东西他可能永远给不了,幸福的在一起不代表可以填满她生活中的某些空白,现实不是幻想,他和她终究不是生活在童话故事中的眷侣。
但放弃吗?
像高棉药说的,爱一个人,是很长的一件事。
他林蔚然,未必没有再争取的机会,她退后一步,那他就追上一步,现在的按兵不动只是不想给她带去更多伤害,如果能把她追回来,当一回冷血怪物又有什么可矫情的?
林蔚然站起身,眼神锋芒,神情森然。
第二天上午八点,林凌薇以赵先生真身的身份重新回到新韩,闻名却从未见面的‘赵先生’现身,居然还是一个让人过目不忘的大美人,这事本身就极具看点,但其进入新韩时的情形却更让人记忆深刻,首先就是集团全体高层的陪同,其次就是在走出电梯后,进入会议室的一上她都落后林蔚然半个身位,这一幕让人瞠目结舌,同时也引发了更多关于林蔚然身世的猜测。
股东和执行会长,形象点的形容就是大老板和高级打工仔,在人前大老板要走在高级打工仔身后,这情形无论如何都透着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