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出于什么心态这样真心实意地发出感叹呢?
现在想来,那时候另一个自己的话是托词吗?江户川乱步起初觉得是谎言,可他现在又觉得不是。
那时候,另外一个的顺从不是自己以为的接纳而是不堪其扰地厌烦吗?
意识到这个可能性以后,一种鲜明的愧疚与不知所措的惶恐袭击了江户川乱步。
他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现在处于两种截然相反的拉扯状态里,他的头脑像从前一样的清醒灵敏,然而意识却处于了一种奇怪的昏沉中,难以自拔。
另一个自己到底是在想什么呢?在他接过自己的给他的甜点,在他邀请明天一起出门,在他接过自己给他的零食箱,在他离开时笑着对自己说‘再见了’的时候。
——他在想什么呢?
江户川乱步不知道。
他曾在无数个细小的瞬间,感觉到身体里属于另外一个自己雀跃又隐秘的亲近和欣喜——他是同样喜欢着我的,从见面的第一次开始,这就是江户川乱步感知和看透的确凿无误的事实。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另外一个自己表现的如此矛盾和冷淡,但是江户川乱步却毫不在意。
既然他是喜欢我的,那主动一点又有什么关系。
这是他一直以来的想法,可是此时江户川乱步却不确定了。
——无论他的头脑再怎么理性地告诉他,他的判断没有错误,江户川乱步都无法再像从前一样笃定的相信,他的靠近带给另外一个自己的是欣喜欢愉,而非烦恼厌倦。
另一个江户川乱步是因为自己太烦了,所以才用这样的方式来提醒他‘够了,不要再靠近了吗?’
江户川乱步只是这么想想就觉得眼眶烫热,难受得厉害,一向聪明的天才想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甚至有一种想要逃离这里的冲动。
江户川乱步孤零零地躺在医务室里的病床上。
医务室里被社长走时熄灭了灯,薄薄的月光顺着没有拉进的窗帘倾斜进了室内,洒落在把被子蒙过了头的江户川乱步身上,他像是小孩子一样蜷缩起来,发出了细碎的短促气音。
横滨远郊的世纪乐园,乐园的正门入口处。
游乐园里即使到了夜晚九点钟,也是依稀可以看见零零散散的游客在往外出园。这里看起来不像是什么荒废已久的诡异废墟,倒像是一个营业多年还颇有人气的正经游乐园了。
中原中也停好车后,就来到了他和星野悠约定的地方。
中原中也四下张望了一下,刚想要掏出手机给江户川乱步打电话,他看见不远处的星野悠正在和一副工作人员打扮的检票员聊着天。
那个神秘的江户川乱步是和上次他们见面时一样的打扮,他看起来好像撒娇一样的趴在半人高的栏杆上。江户川乱步正仰着脸和检票员说了一句什么,就见那个工作人员取出来了一本小册子递给了他。
“喂!”中原中也见状不由得心下一惊,他直接把正在和那个不知道是人是鬼的游乐园员工聊天的江户川乱步,拽着后一拨领子给拽远了开来:“你在干什么啊?”
游乐园的员工被突然冒出来的中原中也吓了一跳:“你们——?”
“我们是一起的。”星野悠朝他摆了摆手示意没事,这才转而看向了中原中也:“你做什么啊帽子君?”
我做什么?我想问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看星野悠一脸无辜,中原中也咬牙切齿地压低声音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别告诉我你不知道这里在一天以前还是一片荒芜的废墟。”
中原中也指着他身后灯火通明的游乐场,从这里能够看到游乐馆里的大摆锤此时还在正常的运作。随着旋转的大摆锤每一次由最高点荡至最低点时候,零星刺激的尖叫声就会和呼啸的风声一起远远地传播开来。
在和检票通道平行的出口通道里,有一家三口正在说说笑笑地向外走着,孩子的手里还握着一只红色的气球。
看得出来,这些忽然冒出来,不知道是真是假的游客们玩的很是开心。
要不是见过这里荒芜废弃的样子,中原中也简直都快要相信这个游乐场就是一直
星野悠用理所当然的语气说:“你是笨蛋吗帽子君?”
“哈?”
“对不起,我不应该用疑问句的,”星野悠用一种恨铁不成钢地无奈语气,叹了口气说:“你就是笨蛋。”
笨蛋中也。
“这难道不是看一眼就能知道的事情吗?”没等中原中也跳脚,熟知他脾性的星野悠就快速转移了话题,成功转移了中原中也的注意力:“我之前说的时机,就是现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