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少爷笑了,小声嘀咕了一句:“还真是人精儿。”
许六斤的蒲扇突然加大风力,痛快地说道:“谢谢二少爷!”
二少爷笑了,问常生:“你从哪拣来的机灵鬼?搞不好比你都聪明。”
“比我聪明也不是坏事,以后我也少操点心。”
“说到操心,我倒是有件事想问你。关向天有意将他的医馆跟我的医院合并,我还没答应他,就说会认真考虑一下。你怎么看?”
常生想了想说:“依我看,这也算是好事。他的医馆虽然不大,但他的医术不错,他手底下的医生也经验丰富,只是靠他自己的力量,恐发展不大。你的医院规模大、设备新、人脉广,但目前缺少有经验的医护人员。如果你们联手,刚好相互取长补短。我若是你,就同意。”
二少爷犹豫了一下。“可股份不好分,毕竟我那医院的投资可比他的医馆大了不知多少倍……”
“可你要是拒绝,以后关孔两家的关系可就……不好相处了呀。”
“我也是这么想,所以我捉摸着想跟他家联姻,这样不管这股份怎么分,总归都在自家人手里,日后他也会尽心尽力。”
“这倒是个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好办法,只是……你们孔家哪还有没出嫁的姑娘了?”
“谁说联姻就一定是把我们孔家的人嫁过去的?我们就不能娶吗?”
“娶?”常生腾地坐起来,纳闷地问:“谁娶谁?”
二少爷这才叹了口气小声说:“敬平这不也到了该订亲的年纪了嘛,如今我大哥不在了,自然是要我这个做叔叔的替他操心婚姻大事。我听说关向天的小妹妹还没出阁,今年十七,跟敬平年龄刚好相仿。若能结亲,两家都皆大欢喜。”
常生皱了皱眉头,把身子倾了过去,小声说:“那敬平看上的是月绫,如果他执意不肯与关家联姻呢?”
二少爷摇了摇头:“婚姻大事岂是他想娶谁就娶谁这么简单的?就算我不过问,我那大嫂也决然不会答应他娶一个丫头,还不如让他早早死了这条心,寻一个门当户对的姻缘要紧。”
常生无奈地吐了一口气道:“话是这么说,可万一敬平真的不愿意服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们母子再闹起来,你可就里外不是人了,你要想清楚啊。”
“就算是里外不是人,这个恶人我也得做,不然受损的是孔家的基业和声誉,父亲与大哥都已离世,若我不能给敬平寻得一桩好姻缘,由得他娶丫头为妻,这外头该怎么说我这个做叔叔的?是欺负他们寡母还是容不得我大哥的子嗣要独霸孔家基业?”
常生这才长叹一声,在他肩上拍了拍说:“真是家家有本难忘的经,也是难为你了,每做一个选择都要顾念着那么多复杂的关系。”
“你才知道啊?”二少爷白他一眼:“以后多替我分担一些,也免得我操心太多老的太快。”
常生笑了:“知道了。”
第116章别离
十日后,暴发了历史上著名的第二次直奉大战。翁正浩受命出兵浙江,得知古云平进京后突然倒戈投靠了齐燮元,与他划清了界线,于是临行前紧急处置了古云平的四姨太,派人直接去牢里把人就给毙了,然后罢免了容老爷禁烟局局长的职务。
容老爷自知气数已尽,在家里饮弹自尽。正在江阴联合富洵龙和那木都准备为父亲仕途再奔走一番的容仓裕,却在回南京的路上遭遇一伙来历不明的悍匪,那木都被砍得遍体鳞伤一命乌呼,富洵龙为了逃命跑的不知去向,容仓裕慌乱之中失足坠江,最终因为水性好而拣回一条命。当他连夜逃回南京家中时,却发现父亲已经亡故,只有年幼的弟弟带着几个家仆在灵堂烧纸,平日里挤破头来容家拍马屁的人一个都没出现。
容仓裕明白,昔日威风八面的容家终究大势已去,彻底垮了。
安葬了父亲,也安顿好了弟弟以后,容仓裕一改往日奢华装扮,身着一身粗布衣裳,背着一个油布包,在一个下着毛毛细雨的雾气迷漫的天气里,前往一个偏僻的芦苇丛生的滩涂等私船。
常生通过颇会走街串巷打探消息的许六斤,早已经掌握了容仓裕的行踪,于是提前带着许六斤来到滩涂等候容仓裕。
雨雾弥漫,人影朦胧,等容仓裕走近了,才看出打着一把油纸伞站在滩涂上那个衣着华丽、气宇轩昂的的身影是常生。
他自形残秽地后退了两步,忧伤地看着他,一时无法言语。
常生面无表情地开口问道:“你这是准备去哪儿?”
容仓裕犹豫了一下才小声说:“去广东,参加北伐军。”
常生愣了一下,没想到纨绔子弟容仓裕居然也有想参军打仗的一天。他叹了口气说:“你要想好,参军可是要吃苦的,你过了二十多年养尊处优的日子,很可能适应不了。”
“那你让我怎么办?”容仓裕无奈而悲愤地问道:“我现在已经家破人亡、妻离子散了,我还能去哪儿?父家垮了,母家败了,岳父家又视我如负心汉,孩子不让见,孩子他娘也疯了。我还有能倚靠的人吗?除了参军,我还有别的路可走吗?”
常生一时哑口,导致他家破人亡、妻离子散的人正是自己。从他想要报复容家的那一刻起,就期待着容家能有今天,但这一天终于到来,他内心又五味杂陈。他没想要舅舅死,没想要胡云灵发疯,也没想要容仓裕失去儿子的抚养权,他只是想要惩戒一下这些昔日迫害过自己的人,想要他们付出代价,只是没想到这些代价远超出了他的预期,最后导致了一个又一个悲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