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耀廷在电话里告诉隋聿,他要回美国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临走之前,想请几个老友一起吃顿饭。
隋聿明明记得,上次黎耀廷回来,说是打算留在国内发展,但现在不知怎么的,突然又要离开。
这期间一定又发生了什么,但他什么都没有多问,问清楚时间地点后,就答应了下来。
转眼就到了约定那天,吃饭的地方是半山腰上的一家农家乐。这家餐厅的前院正对着城市夜景,背靠着一大片樱桃林,这样得天独厚的地理条件,就算开车上去要小半个小时,也阻挡不了顾客的热情。
黎耀廷听说隋聿最近工作忙,又早就厌倦了酒店宴请的那一套,就把地方选在了这里。
隋聿进包厢的时候,里面的气氛和他以为的不大一样,齐思卉捧着个手机飞快地打字,不知正和谁聊得火热。而柳园面前则摆着一只茶壶,气定神闲地喝茶。
唯一有一点离愁别绪的,大概只有一个黎耀廷。大概是离别在即,他的心情不太好,闷头坐在主位上,阴沉的一张脸,看上去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连隋聿来了都没发现。
最后还是柳园先看见隋聿,言笑晏晏地招呼他赶紧坐下。
隋聿一入座,人就到齐了,这次大家都很默契,没有再邀请其他人。黎耀廷虽然作为东道主,今晚他不在状态,大概率是指望不上了,好在柳园自觉承担起这个责任,又是张罗酒水,又是安排服务员上菜,忙活了好一会儿才重新回来。
柳园出去确认完菜单回来,黎耀廷已经收拾好情绪,佯装无事地和隋聿聊着天,只是笑容有些勉强。
他的目光清清淡淡地从黎耀廷的脸上点过,瞟向齐思卉,问她:“忙什么呢?整个晚上都在玩手机,你再这样,下回我们都不和你一起吃饭了。”
柳园口中说着“下回”,但在场的人都知道没有“下回”了。黎耀廷几天后飞美国,他们四个人短期内应该是没有机会再聚在一起了。
“不玩了不玩了。”齐思卉一点就透,自然是想到了这层,她没有把话题往这个方向上带,而是把手机往桌上一放,无比自然地把话题往自己身上引:“你们不知道,我最近桃花运不错,今天有个人找我表白来着。”
隋聿心里动了动,正思忖着要不要发问,柳园已经先一步好奇地问了出来:“结果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当然是被我拒绝了。”齐思卉有些烦恼地说,“他是我们公司的录音师,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不要把关系闹得太僵。”
明白了,原来她刚刚在忙着发好人卡。
“怎么了?那人不是你喜欢的型?”隋聿喝了口茶,莫名地松下一口气,但念头一转,心又提了起来。
“也不是,长得挺帅,也挺好的一个人。”齐思卉想了想,说,“但我现在的重心在工作上,压根没心思想这些,最近几年应该都不会和谁谈恋爱吧。”
“我们的主唱小姑娘长大了。”柳园看了一眼隋聿,想起过去他俩那段懵懵懂懂的“恋情”,感慨道,“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了。”
其实很多人的成长过程都是这样的,年纪小的时候盲目,经常被他人的观点影响左右,只有到了长大,才慢慢才开始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但越是到了这个时候,越是失去了追求的勇气。
黎耀廷神游在外大半个晚上,听到柳园这么说,突然呛了一句,“这和年纪没关系,有些人不管多大年纪,都是一肚子贼心烂肺,捂不热的臭石头。”
这话的指向性太过明显,大家都知道他说的是谁,齐思卉看了眼隋聿,见他没什么特殊的反应,也咽下了到嘴边的话,柳园脸上的笑容不变,但桌面上的气氛还是肉眼可见地冷了下来。
黎耀廷出国已经成了定局,不管怎么说,这么多年的友谊还在。既然是分别前的最后一次相聚,齐思卉还是想着给大家都留一点美好的回忆。
“酒还没开始喝呢,有事晚点再说。”她大大咧咧地操起筷子,主动出来打圆场,“吃菜,吃菜。”
有齐思卉在的地方就有欢声笑语,气氛尴尬不了多久,当然,喝酒也是少不了的,几瓶红酒开起来,没有人再提那些不开心的事,大家举着杯子说说笑笑,仿佛时间回到了过去。
爱人朋友都在身边,还有好多好多个明天。
宴席快要散场的时候,黎耀廷还是打破维持了这么久的体面,终于失态了。那天到了最后,他哭着问柳园,为什么不喜欢他。
齐思卉号称千杯不醉,这些年来从无败绩,今晚不知何时趴在桌上,醉得不省人事,隋聿也心领神会地找了个借口避了出去,给两人最后留下一点谈话的空间。
他有些不忍心听柳园的答案,更不想在他的答案里读出自己的影子。
离开包厢后,隋聿一个人来到了前院的观景台上,这家农家乐的服务不错,隋聿前脚刚坐下,老板娘后脚就送上了一大壶茶。
小观景台正对着城市夜景,隋聿的家算是h市的地标建筑之一,就算远在这市郊的半山腰上,也能从摩天大楼的夹缝中,依稀看见楼顶的夜景灯光。
隋聿正盯着那个发光的点出神,一个人来到他的身边坐下,他转头望去,看见来人是柳园。
“你怎么也出来了?”山上的温度比市区低一些,隋聿拥紧大衣,把茶杯往他手边推了推,示意他自便,“耀廷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