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舍得呢?他说起自己是养蛊人家,说起被排挤时,全然没有平日擅长的可怜神态,表情淡漠得近乎冷酷,语气在句尾微扬,甚至有点得意。
他把可能引起同情的痛苦嚼碎、咽下,只在唇齿间留下骄傲的余味,容不得别人丢给他怜惜。
那一刻,孟舟忽然觉得自己懂一点江星野了,懂他那片黑海下的阴寒和戾气。
在自己的村寨是异类,隐瞒民族、离开家乡来到这里,因眼睛的残疾依然还是异类,穿上这身民族风的华服,更是把“格格不入”四个字烙在脑门上。
他厌恶被当作异类观看,却偏偏走到哪里,都逃不开被观看的命运。
可他不能反对,甚至不能冷下脸,他还要笑,要享受,用他不变的无缺笑容,出演那个八面玲珑的江店长。
世人眼中的少数民族,热情奔放,直来直往,可江星野却是少数民族里的少数,他迂回曲折,满口谎言,表皮上的笑影,都是浮冰,所有的情绪全压在冰川之下,只在他们二人厮混的时候,轰然爆发。
江星野不想要同情,孟舟也不同情他,他只是心疼。
“原本办这个节,我是想让你看看,有我一个人就足够,我有那个资本,我的演技也不错,演得那么像样,好多人都争着抢着往我身上扑——”孟舟朝自己竖起大拇指,向江星野邀功。
江星野并没有让他解释自己的意图,可孟舟忽然想,也许男人也不是干就完了,他可以解释,他想听的话。
搭这么一个舞台,使出多年线人的功底,描摹一个欲望上头的金主模样,就是想让江星野身后的锦绣集团,放心大胆把筹码都投到自己身上。
更纯更新的“糖”,只能落入他孟舟的口中,他就是他们最好的下家。
可是演着演着发现,演戏真他妈累啊,这不像平时做的那些任务,表面过得去就行,在场的都是人精,尤其是秦知俊,一举一动被对方看在眼里,孟舟也怕自己露馅。
但他终究只是一个线人,想抽身随时可以走,可江星野不行,这样如履薄冰的日子,看起来无穷无尽。秦知俊和锦绣知道江星野身上最吸引人的点是什么,他们要榨干他的价值,才不会管他什么情绪。
草,那烦人的助人情结,像长在孟舟心脏上的八爪鱼,只是随便想想,就扒起肉心一阵抽疼。
想抱住他,想亲吻他,哪怕只是给他一点安慰,自己也会好过一点。
孟舟向来是个行动派,这么想的同时,手已经自觉勾住江星野的后脑,把人压上自己的唇角:“我没想到,秦知俊会让你打扮成这样,让你更难受了吧?”
江星野被他亲得愣了愣,他偏过头,哈地一声笑了:“这有什么,早就习惯了。”
“别跟我装,”孟舟嗤笑一声,抬手揪住男人前襟上的金珠,拉回他,也是威胁他,“有些事你能骗我,有些事,你骗不过我。”
江星野微皱起眉,又是这样似乎被他摸到自己心绪的感觉。
他虽没醉,喝酒却上脸,脸颊已红得滴血,双目看着失焦,视线却灼热,用力眨了眨眼,似乎眼睛已经很酸、很累,声音也哑了下来:“你愿意做这个局,我很高兴,省了我很多功夫。都有点做过头了,现在不光我和秦总认你这个大金主,外面那些人,也个个虎视眈眈,磨刀霍霍,现在你要是出去,大约会被生吞活剥。”
“那可怎么办?”孟舟笑,“我都中了你的蛊了,你刚刚说,要是再和别人牵扯不清,我就会被蛊虫噬心,死得好惨?”
江星野拆掉他脑后扎起的长发,撩起他额前刘海,印上一个吻:“骗你的啦,没那么恐怖,现在是法治社会……”他软绵绵地说着,手指往下在他心口一划,“顶多把这个给我。”
孟舟被这一指划得心口发麻,老实说,虽然自诩硬汉,但他的痛感一直都有点太敏锐:“我不怕死,但是有点怕疼……你能不能轻点?”
江星野咬住了他的耳垂,他确定了,这家伙就喜欢咬他,那种微量的疼,其实并不痛苦,却诡异地勾起他想抚慰瞎子的欲念,更叫孟舟难以忍受。
他听见耳畔传来江星野为难的叹息,丝丝缕缕散进鼓膜,比室外的音乐更叫人筋骨酥软。
孟舟心跳怦然,听不分明,后腰被男人从床上捞起,像溺水之人被水妖托出水面,明知妖是不安好心的,却饮鸩止渴地缠住他的腰,不放开。
不放开,哪怕前方是深渊。
修长灵活的手,往孟舟下身探去,他不禁拱起腰,喉咙里哼出一声,像犬类的呜咽,眼前已是一片模糊。
朦胧中却见江星野笑得如妖似魅,鲜红舌尖吐出,恍惚是花蕊,又像是蛇信:“妹妹怎么这样不中用?难坏我了。”
夜还长,送上门的金主,要抓牢。
第28章上上下下
圈内的人常说,上下只是体位的不同,不代表其他。孟舟以前听到这种说法,都是一笑置之,不当回事。冠冕堂皇的话谁都喜欢听,但真相不会那么讲道理。
至少以他约的经历来看,上下讲的不是位置,而是权力。
大家都是男人,本性是啥,心里都门清。小到足球,大到战争,哪个男人扎堆的活动,不是争得你死我活?一山不容二虎,两只雄性,不是把对方脑袋拧下来,就是要骑到对方身上去的,只有赢家,才会让男人甘心俯首称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