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以常人的眼光来看,江星野闪避的速度依然很快,但就在此刻,孟舟清晰地看见了他眉毛轻挑,左肩微沉,是要右转闪身的预兆。
孟舟当机立断,右手切左手,一记锐不可当的鞭拳横甩过去,果然扫中江星野面颊,那张白玉无瑕的脸顿时红了一大片。似乎正是当时泳池里链子打中的那面。
男人被扫得头歪垂向一边,人也跟着摇晃了一番,他眼睛发直地盯着脚下的草地,足足错愕了两秒,他才确信孟舟真的对自己这么狠。
“骗我很爽吗?嗯?你告诉我,还有什么是骗我的?”孟舟嗓音哑沉,眼眶越来越红,眼睛硬撑着不敢眨动,生怕眨动一下,自己就心软了,“你敢再骗我试试?”
力是相互的,揍别人越狠,自己的手也会越痛,这点道理谁都明白,孟舟的拳头痛到发麻,拳面也擦出了红痕,可他仍觉得不够,还不够。
江星野低头吐出一口血,脸再抬起时,他竟然哈地一声笑了,一双美目弯起,在晚霞下眸光晶莹,漂亮得仿佛虚假:“骗你又怎么样?”
“怎么样?哈哈哈哈……”孟舟听他这么说,竟也笑了出来。
为什么这个人总能这样轻描淡写,好像从来没在乎过什么?
到头来,只有自己一个人那么在乎吗?
在乎他说想做“配角”时隐藏的酸楚,在乎他在后台做的那份专属花艺作品,在乎他给他的白茉莉领带夹,在乎那些真真假假的试探、甜言蜜语,和爱意。
胸口闷热得像在腔子里煮着什么,股股气流发了疯地旋转、顶撞,冲击皮肤表层,急不可耐地欲化作龙卷风喷涌而出。
“咬死你,”孟舟化作风缠紧江星野,咬上他的唇,舔尽他的血,“不死不休。”
四面八方的风,好像是突然到来的,灌得二人衣服鼓成满帆,头发几乎要连根拔起,天地之间好像只剩下风声。
是台风过境了。
这毁天灭地的力量,仿佛和该死的爱情一样。
难怪没人来阻止他们打架,也无人围观他们在大街上以要杀了对方的气势接吻,台风来了,要刮风落雨了,大家都忙着回家收衣服呢。
不是没人侧目,但从路人视角来看,估计都觉得这两个男的脑子有点问题,台风登陆不赶紧回家,在这里用嘴巴互殴干什么?
孟舟几度想推开江星野,他那股邪火发泄够了,想抽身离开,可眼前这个男人却比他还要凶残,双臂箍紧他的腰,死活不让他走,任由血液从嘴角滑下来。
仿佛刚才江星野被打得还不够惨,口腔的伤也一点也不值得他在乎似的,非要拖着孟舟下水不可。孟舟一时有点分不清,怎么好像想报仇的人是江星野才对?
天色越来越暗,雷声突然响起,江星野吓得顿了一下,孟舟赶紧甩开他,气喘吁吁说:“江星野,你真的有病。”
“我不否认,”江星野嘴唇嫣红,上回嘴上的伤口还没恢复多久,又破了,他舔了舔斑驳的血迹,气息也一样不稳,“是你先咬上来的,你也好不到哪去。”
孟舟冷笑道:“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我还没有原谅你。”
江星野从善如流地点头:“嗯,你不用原谅我,你恨我就好了,不死不休嘛。”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个血淋淋的笑,手指着自己惨不忍睹的嘴说:“像这样恨我。”
那一刻,孟舟的拳头又痒痒了。但他也明白了,揍这个人是揍不好的,甚至还可能正中下怀。
妈的,好气。
他不再说话,转身就走,不给那个骗子可趁之机。
江星野见他真要走,忍不住在叫他:“你去哪?不是说好天涯海角,都要恨我,找我报仇吗?”
他的声音在发抖,可是风雷声太大,除了自己,谁能听到?
孟舟肯定没听到,因为江星野听见他冷声说:“没意思,我觉得这样下去挺没意思的,就这样吧,你喜欢骗人你继续,我不管你是有苦衷,还是觉得耍人好玩,老子不奉陪了。”
雨开始落下来。
孟舟心想,他要回家躲雨,要和姐姐一起吃晚饭痛骂江星野,然后洗个热水澡,睡上一觉,明天一定又是个好汉。也许一时还忘不了这个骗子,但他可以努力。
他一定能做到,孟舟在心里给自己鼓劲,凭什么他要照着江星野的剧本走?他撂挑子了,不干了,什么爱啊恨啊,他都不想要了。
他倒要看看,江星野还能不能继续这么游刃有余。
一旦想清楚这点,孟舟狠下心,不再回头也不停顿,大步走进雨里,他想,不管江星野说什么,他都不会停下。
风雨越来越大,视线和声音一起变得模糊,脚下泥泞不堪,孟舟身在其中,感觉自己就是块破布,被风雨蹂躏得要烂掉,他都没料到自己的耳朵,在这种情境下,居然还能分辨出江星野的声音。
“孟舟,你就希望我瞎对吗?我成全你。”
孟舟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还是没忍住转身,既鄙视自己也鄙视江星野:“你少骗……草,你干什么!”
江星野全身被雨淋透,衣服紧贴在身上,勾勒出高挑的身形,像一缕冷雨里的幽魂。他冷得直打颤,唇上的血迹被雨水冲走,病态地发白,手里举着一截被台风刮落的树枝,尖锐的一端直直地对着自己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