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孝康侯等却不起身:“吾等有知情不报之罪。”
“哦?”玉旒云让拿个手炉过来,抱着,一副不胜寒冷得模样,“什么知情不报?”
“吾等……”孝康侯似乎下了很大得决心,以头碰地,连连叩首,“吾等知道复兴会的消息。”
什么?袁哲霏若不是被堵了嘴,就要叫出来。他父亲昨日如何骂他,要他不可告密也不可申冤,总之要远离是非,今日竟然就亲自来告密了!
玉旒云的反应却十分平静,语气还带着些许玩笑:“复兴会的什么消息?那群乌合之众——侯爷等不是要跟本王说,诸位都是复兴会中人吧?”
“吾等对朝廷赤胆忠心,怎会与反贼为伍?”孝康侯道,“只不过……”他再次伏在地上:“只不过吾等早已知道反贼的身份,却因为胆小怕事,不敢向官府举报,才让反贼屡屡加害王爷。”
玉旒云没有说话,冷冷地看着他们。片刻,才道:“是么?那你们说说反贼是些什么人?”
“顺义伯是其中一个。”孝康侯道,“还有前朝大将军徐松涛……”他报出六七个名字来。身后的寿康侯、忠敬伯、乐逸君,等也不时补充,一时供出了二十余名前朝遗老以及他们的子侄。“顺义伯他们一直对故国念念不忘,老朽早已知道。”孝康侯道,“自从改元,每次老朽与他闲谈,他都说些大逆不道之言。早先前朝皇弟袁哲霖在楚国翻云覆雨,顺义伯和徐松涛都对他赞不绝口,甚至说应当迎他回来……回来复兴故国。”
“我等也都听过这种言论。”忠敬伯等人道,“不过,当时觉得他们不过是牢骚怪话,不足为信。而且,彼此间多少沾亲带故,不愿为了这些蠢话就害人全家。”
“不过近几个月来,他们似乎真的开始筹备谋反之事。”孝康侯道,“虽然具体之计划吾等并不知道,但估计举事之期不远矣。”
“为何如此猜测?”玉旒云问。
“自从王爷来到西疆,复兴会反贼频频活动。”孝康侯道,“近期,顺义伯等人不断抛售田产,而徐松涛家中的私兵则加强了操练——”
“徐松涛家里有私兵?”玉旒云惊讶。
“其实也不算私兵,是他家的家丁。”孝康侯道,“有爵位有家产的人,谁家没有护院?我们几人的家中也都养着五六十人。只不过徐松涛从前官拜大将军,他家里的护院有些是旧部下,操练都按军中规矩。蟊贼从来不敢光顾他家。”
“哼!”玉旒云冷笑,“然后呢?”
“顺义伯前日又来找老朽,让老朽也变卖田产。”孝康侯道,“我那儿子虽然荒唐,但我并不急等钱用,就问他所为何事。顺义伯说,总之还是多拿些现银在身边,又问老朽愿不愿为复国出一份力——”
“是,是,顺义伯也找了我!”忠敬伯等遗老们都插嘴。
“老朽自然严词拒绝。”孝康侯道,“我说我的银子,哪怕是丢到大青河里,也不拿去给他招兵买马,做大逆不道之事。顺义伯却道,现在已不需要招兵买马,只要卖地换银子就行,务必要将现银带在身边,到时候局势乱了,也方便逃难。”
“不是换光西疆所有的现银,然后散布银号垮台的谣言吗?”玉旒云冷笑。
“王爷果然明察秋毫!”孝康侯又叩头,“老朽等人愚昧不堪,只想着大概顺义伯那群不自量力之徒当真要起事造反,乃是念在相交一场,提醒吾等提早准备避难。但昨日听说他们在鼎兴票号门前闹事,方才意识到他们居心叵测。”
“对,实在阴险!”余人也道,“吾等听说楚国因为兑换不到银子闹出一场大风波,实在没想到顺义伯他们胆敢在西疆如法炮制。”
“既然昨日已经洞悉,为何昨日不来举报?”玉旒云问。
“王爷恕罪!”众遗老齐齐磕头,“吾等前朝遗民,受尽猜疑,只想安安稳稳过日子,不想卷入纷争之中,所以既不敢得罪复兴会,也不敢对朝廷不忠,唯有装聋作哑。若不是……若不是……”
“若不是什么?”玉旒云厉声。
“王爷——”孝康侯老泪纵横,“我那不孝子,资质蠢钝,不学无术。老朽纵容他花天酒地,就是为了他免于被复兴会恶贼利用。他向日虽然和顺义伯等人的子侄一处玩耍,却并非他们一伙儿。还望王爷饶他一命。”
其余遗老也都俯伏在地:“也饶了老朽等的不孝子吧!”
袁哲霏这会儿算是有些明白了,原来他父亲这一行人此来并非单纯求情,而是误以为自己包庇乱党的行为被玉旒云所洞悉,所以对方抓了家中子弟以为惩戒。殊不知一众子侄除了袁哲霏之外,都还在鱼肠胡同的地牢里关着呢!念及此,心中忽然电光一闪——他和孟清秋等人都被关在地牢,林飞卿、徐亿尧却好端端坐在厢房,且他们的父亲也在场——所以那鱼肠胡同是复兴会的巢穴?啊,是,大口鱼方才不是这样说过吗?自己倒没往心里去!这么说,他和孟清秋一行都是被复兴会所掳?但复兴会要抓他做什么?总不会想要逼他和孟清秋那些人也一起造反吧?
正想不通,又听玉旒云冷冷一笑:“诸位怎么知道你们各家的公子们在本王的手上?你们又凭什么要求我饶了他们?”竟直认自己就是绑架贵公子的幕后主使。
诸位遗老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还是孝康侯先开口:“昨日已有传言,王爷要彻查复兴会,小犬的那些个狐朋狗友害怕起来,星夜出逃。老朽却以为,这样更会扰乱西疆的局势,所以逼着小犬留下,今日来赴王爷的宴会。忠敬伯的儿子却不听他父亲的劝告,一早偷偷出城去。没多少时候,就有陪着他出门的仆役慌张来报,说是少主人被认掳走了——寿康侯、乐逸君他们也是差不多的遭遇。他们来找老朽商量,老朽想,应该是这些不懂事的年亲人此举激怒了王爷,所以遭王爷逮捕吧?”
玉旒云不答话。
孝康侯又道:“小犬自早晨出门,也尚未归来……老朽斗胆猜测,也是王爷留下了他吧?”
“王爷——”忠敬伯跪行几步,“小犬虽然向日总和林家、徐家的子侄一处玩乐,但绝不会做那大逆不道之事。求王爷饶他一命,我孟家上下,一定赴汤蹈火,助王爷铲除逆贼。若有半句虚言,愿天打雷劈,千刀万剐!”
余人也都跪行上来,并不敢放肆地太接近玉旒云,就跪在她一步之遥处,磕头不止。为自己的儿子求情。
“够了!”玉旒云冷冷地打断,“就凭你们,也敢说对朝廷赤胆忠心?我若不出手,你们还打算继续隐瞒复兴会的事情吗?是想隐瞒到复兴会作乱成功,就捡个现成的便宜,恢复往昔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