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了眼时间,离下课还有半小时,想着不如自己先去那个什么六教和发小汇合好了,能省点时间。仗着自己社牛晚期的功力,他用气势恢宏的嗓音叫住了过路的一个男生:“同学!请问六教怎么走啊?”
男生有一双很罕见的琥珀色眼睛,盯着他看了半晌,突然喜上眉梢,非常热心地说:“你沿着这条路一直走,在第二个路口左拐走到底,看到一栋全红色的房子,那就是六教。”
季青临也不知道指个路为什么让对方这么高兴,他疑惑地谢过对方,按照指的路找到六教,离下课还有很久。
可能是闲极无聊了,他突然冒出一个念头:要不进去看看学霸们是怎么上课的吧。
他绕着教学楼挨个教室看了一圈,最后得出结论:学霸上课也没什么区别,该发呆的发呆,该摸鱼的摸鱼。
走到临近楼梯口的那间教室时,他突然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宋阑在这里上课。这人还是和中学的时候一样,只保持着两种状态:装作漫不经心实则认真听讲,以及装作认真听讲实则漫不经心。前者用来钓鱼,目的是惹得老师勃然大怒喊他起来回答问题,然后他完美地作答之后徒留老师一脸不忿。后者用来骗好感,常用于马原思修等他不感兴趣但对学分绩产生重大影响的课程。
他现在的状态大概是后者,而且还装得很过分,连同学在台上回答问题都听得那么认真。
过了一会儿,季青临发现不对劲了,因为台上的同学指了指宋阑,而后者乖巧地站起来,开始小心翼翼地说些他听不懂的东西,神情谦卑,温顺得像只鹌鹑。
如同一道惊雷劈上天灵盖,他直接原地焦化了:台上这个年轻人不是学生,是教授,是宋阑的教授!
然后,被他认错的教授微微转过身来,站在窗外的季青临看到了他的正脸。
男人的五官都十分标志,一眼看上去就会觉得赏心悦目。不过当他整个人站在那里时,你是看不清他的样子的,因为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带着自然的优雅,轻柔平稳却丝毫不显滞塞,让人不自觉地被他周身的气场所吸引。如果要把这种感觉用一个词语来概括一下,那就是“风度”。
那一刻,季青临脑中突然浮现出无数烂俗的土味情话,比如什么“我这一生所追求的,只不过是一个有你的时间,一个有你在的地方”,比如什么“遇你之前,沉迷过往,遇你之后,皆为余生”。
他觉得自己此生从未如此文思泉涌过,甚至还想出了很多亵渎名句的话,比如“黑夜给了我一双黑色的眼睛,我却只用它来看你,因为你就是光明”。
如果宋阑有读心术的话,此刻大概已经痛苦地按住胸口,把昨天的早饭也给呕出来了——鉴于他的所作所为,这是个很合理的报应。但季青临非但没有觉得肉麻,还为自己的才情所感动——他的诗句是多么合情合景,因为台上的教授一举一动都超然世外,连头发丝的弧度都有出尘之感,配上从窗口透进来的朝阳,简直就像仙子下凡。
他就在原地出神地盯着对方,心脏的跳动频率已经完全超出了现有医学可以解释的范围,甚至都没有发现他们已经下课了。
然后,门悄无声息地打开,仙子走出教室,站在了他面前,两人的目光首次相遇。
一秒,两秒,三秒,四秒,五秒,六秒。
他们的视线始终没有中断,对方的目光柔和而专注。季青临像尊雕塑一样伫立在地板上,觉得他出生可能就是为了这一刻的幸福。
宋阑那小子居然是对的!季青临对这一事实感到惊恐。六秒定律居然真的存在!
这漫长的对视在人流如潮的走廊上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了,教授终于眨了下眼,开口问他:“同学,你有事吗?”
季青临说:“有,就是遇见你。”
对方的表情一瞬间变得很复杂,季青临觉得有些不安:是不是太直接了?但是就像自己那不靠谱的发小说的:人,必须对自己诚实。
他倒没想过,他那发小一次成功的恋爱都没谈过。
“你站在那,周围就好像有舞台上的那种……那种白色的雾,在飘来飘去。”他直抒胸臆的势头一发不可收拾。
面前人的脸色完全不可捉摸,顿了顿,对方开口:“你是说干冰特效吗?”
“对对对!就是那种!”他物理没学好也不是他的错,是基因问题。
这时宋阑背着书包出现在对话背景里,看着面前的一幕,手机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这一声仿佛把季青临惊醒了,他说了一堆直球表白,但对方完全没有反应,并且有想绕开他往前走的趋势,于是他急中生智地抓住了他的学生身份:“我……我是来问问题的。”
背景里的宋阑双手捂住头,绝望地背过身去,仿佛不忍心看到这场人间惨剧。
“问问题?”教授终于恢复了正常的表情,“什么问题?”
“我想选这门课,”季青临随口乱扯,“就是不知道自己能力够不够,所以想请教一下您,这门课具体会讲些什么理论?”这是他力所能及的极限了,自从牛顿定律之后他就再也没看懂过物理。
教授张了张嘴,最后说:“天体物理。”
一看就是自己高攀不起的东西。
“这是研究生课程,”教授说,“虽然也有想读研的本科生来旁听,但是课程难度是很高的,我劝你慎重考虑。你以前上过我的课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