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势均力敌的场面,给谁都不合适。为防止一方不服,日后此地频发战事不得安宁。安朴山只得将郑留梓这种无门无派相对青白,土生土长的军官抬上来,以堵了双方的嘴。
但这两年做下来,郑留梓总算还培养出了一点影响力,无缘无故将人拿下来,保不准会引发兵变。
“我将他升做了两湖巡阅使。”安朴山淡淡道,嘴上还叼着根尚未点燃的烟,“他名义上管着你,但巡阅使有没有实权,全看该省的督军有没有能力。他可以是个虚职也可以将你压得喘不上气,所以我才问你有没有信心。”
杜恒熙一下就明白了安朴山的用心,不愧是个老狐狸,进可攻退可守,升了人的职位,就卖了人情给人。自己不行,他还有郑留梓做替补;自己起了异心,郑留梓就可收权,做名副其实的长官。横竖三湘都逃不脱他的控制。
就算重重设陷,这仍然是一块流油的肥肉,慷慨的赏赐,对杜恒熙而言是不可错失的机遇。
杜恒熙微微笑了下,他素来能屈能伸。应酬、阿谀、迎奉等事故从小就耳濡目染。此刻恭敬而不失身份地凑身过去,划亮了火柴,替安朴山点上烟,“那小婿就多谢岳父大人了,定不会让您失望。”
一切板上钉钉,本来杜恒熙只需要安心在家等着委任书生效便可。
却没想到,不过三日又出了变故,而且是足以扰的风云变色的变故。
医院中昏迷的杀手醒了,在警方的一番拷问下,吐出了一个意料之外,让警方不知如何是好的名字——现任交通总长丁树言。
丁树言,若说他是幕后主使倒不足为奇,此人性格浮躁冲动,专爱兴风作浪,卖弄聪明,却又偏偏能力不足,往往将事情搅到难以收拾的程度。但因他是马回德的小舅子,对其忠心耿耿,马回德还偏偏看上了他的好斗和不安分,对他委以重任。曾为了将他安插入内阁,和安朴山爆发过一场激烈的争吵。
安朴山离京,使得二十多名德高望重的将领发出联名通电,历数总理缺位的危害,明枪暗箭地讽刺马回德是罪魁祸首,指责赵炳均识人不清,祸起萧墙。
现在安朴山和杜兴廷联手交好,丁树言为了替主子出气,做出这种冲动的事,雇佣一批刺杀团队,倒可以理解。
一石激起千层浪。
杜恒熙刚刚收到这个消息,还没消化完,王国惠等人便带着一干将领找上门来,李邵宜脾气火爆,刚进门就扬言要杀到北京,要让马回德给个交代,用丁树言的人头来拜祭老友。
“马回德不将我们这班老家伙放在眼里,我们又何须跟他客气?不给他点颜色看看,他真以为自己可以只手遮天了!”老爷子越说越气,拄着手杖的手更是簌簌发抖,抓着手杖重重磕了两下地板。
几人商量到中途,王国惠突然发话,让人去把安朴山请来,不出30分钟,安朴山也到了,几人对安朴山恭维一番,随后屏退左右,转入书房密谈。
知道事关重大,杜恒熙全程都很少说话,一场谈话从中午持续到月上西天,众人才余怒未消,疲惫不堪地四散回家。
家中落了冷清,杜恒熙独自站着,许是连日来精神损耗过大,手脚有微微的凉意。他闭了闭眼,有一些迟疑和无所适从。
打不打,如何打,有多少赢的把握?
此前一直说,局势发酵少了一剂猛药。
现在猛药有了,可敢不敢?
第39章走
夜黑星稀,安朴山坐上汽车从杜家离开。
他坐在车内,想到事情发展如此顺利,长松一口气,眉眼间见喜色,禁不住要放声大笑。
因他显得过于兴奋,跟随身边的秘书不禁好奇,“总理大人是见了什么高兴的事?”
安朴山向后靠坐着,本是在闭目养神,闻言睁开一点眼,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面色已变得冷酷严肃,“这也是你能问的?”
秘书见他变脸就跟翻书一样快,知道他喜怒无常,怕他责罚,吓得面如土色,“总理宽恕,是我多嘴多舌,僭越犯上。”
但安朴山今天心情的确不错,看他吓成了这幅倒霉蛋的样子,又觉得好玩,笑起来,玩笑似的呼了人后脑勺一把,“行了,跟你开玩笑的。明天你帮我去把金似鸿叫来。这小子玩了这么久了,也该给我干点正事了。”
翌日,金似鸿在安朴山的书房外站着整理了衣着,他把袖口翻下来,仔细拉平。
想着来叫自己那位年轻秘书,怎么一副没有血色,说话都不利索的样子,不知道是遇上了什么惊吓。
他推门进去,安朴山正在书桌后看发来的电报,见他进来了,第一句话便是问,“现在陆军16师是谁在统领?”
金似鸿一愣,老实回答,“是陆安民陆将军。”
“我稍后会发电报让他带领军队分水陆两路向北挺进,李佩尧已经在保定准备好了营房,你们就驻扎在那里。”
金似鸿吃了一惊,“这样大规模的军事调动,肯定会引起恐慌。不知是出什么事了吗?”
安朴山哼了一声说,“也不一定会打起来,防患于未然罢了。让他知道我虽然不是什么嫡系,但也不是无兵可用,只能束手待宰的人。”
说着他站起来,背着手走到金似鸿面前,“陆安民是你的上级,对你有提携之恩,资历老威望高,之前论功行赏时你不跟他争师长这个位置是对的,说明你懂进退,有良心。我知道你受了委屈,所以事后你说你要休息一段时间,我也给你放了假,但一味退让。全无进取之心的话,人就成了废物,你这次回去后还是带你的独立团,表现好了,等到合适时机,我对你自然有其他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