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多谢司令。”金似鸿没再推辞,老老实实接受了任务。
他正想走时,却有副官来通报,“老爷,杜少帅来了,就在楼下,是直接请他上来吗?”
金似鸿听到杜少帅这三个字就一愣,没料到两人赶的这么巧。
安朴山站起来,“不用了,你让他在客厅坐一下,我马上下来。”说着转向金似鸿说,“你还没见过这位少帅吧,你们以后会常打交道,正好跟我下去认识一下。”
金似鸿僵得不知道怎么办好,他侧身对着大开的书房门,隔了一条走廊,楼梯望下去,就能看到被引入客厅坐在沙发上的杜恒熙。正背对着自己,背脊很挺,穿了件深色的马褂长袍,手臂还绑着黑纱。
安朴山已先他一步,出了门,转头见他还停在原地,颇不满地说,“走吧,还要我三催四请的吗?”
金似鸿可不想就这样跟杜恒熙撞个正着,他眉一皱,突然躬下身抱着肚子做疼痛的样子,“司令,恐怕不成,我肚子疼的厉害。”
安朴山一脸莫名,“怎么这么突然?”
金似鸿回答,“可能是昨晚吃坏了肚子,在客人面前失礼就不好了。”
安朴山蹙眉,踢了他一脚,“得了,扶不起的阿斗,自个儿回去歇着吧。”说着就转身下了楼。
待安朴山走后,金似鸿才慢慢直起腰,他垂眼看下去,能看到杜恒熙和安朴山在饮茶交谈。
金似鸿想,若就这样下去见了面,恐怕自己还要给他行个礼的。民国成立后是不大兴这玩意儿了,但为表尊敬,杜恒熙不受,自己也不能不做。
他借了顶帽子遮住脸,悄没声儿地从楼梯下来,从后门溜走了。
杜恒熙自进到客厅就觉得后背凉凉的,坐那儿尤甚,好像有谁在盯着自己。
他低头喝了口热茶,突听到楼梯那儿有走动的声响,转头去看,只看到一个戴着帽子的背影,“刚刚这儿是有客人?”
安朴山不甚在意地点头,“是我的部下,挺伶俐的一个小子,下次倒可以给你引见一下。你看看是不是可造之材,要是觉得可行,你就把他领走。”
“那我岂不是夺人所好?”杜恒熙笑了笑,没有多想,又喝了一口茶,一直盯着他的那股压力终于消失了,他感觉松快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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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金似鸿那儿送来了一批新制斜纹布军装,他穿上后看着全身镜里的自己。新军装整洁挺括,将人也衬托得相当笔挺英俊。
他看着镜中的人发了会儿呆,脑子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想。
只是突然觉得相比于打仗,自己可能还是更喜欢做生意,起码是个文明的手段。经商对某些人来说是掉身价的事,他倒觉得如鱼得水。
在他发呆的功夫,楼下有人叫他的名字,说是有人找他。
金似鸿将军装脱下来,走下楼,看到楼下站着个一身灰布衣服的人,是小石头。见到金似鸿,小石头毕恭毕敬把他当主子那样行了礼,“金爷,大爷请您过去一趟。”
这还是杜恒熙第一次主动来请自己,金似鸿微微讶异,“他叫我去做什么?”
小石头面无表情地摇头,“不知道。”
“什么叫不知道,”金似鸿微微笑起来,自得其乐似的问,“他是想我了吧?他是不是总念叨我呢?”
对他这股嘚瑟劲儿,小石头显得愈发冷漠,“车已经在外头了,您快上车吧。”
把人请上了车,便好像完成了任务。一路上无论金似鸿旁敲侧击问什么,小石头都闷声不吭,让金似鸿原本高兴的心情险些郁闷起来。没想到他竟然连杜家的一个下人都搞不定。
金似鸿到时,杜恒熙正若有所思地在玻璃窗前来回踱步,他一有心事,便没法安静地待在一个地方,得做些什么来分散精力。
杜恒熙旁边还站着个身量颀长,顶着一张娃娃脸的青年。浓眉大眼,肤色略深,眼睛却很大,睫毛奇长,有种小鹿般的单纯清秀,身上穿的是武装的卫队衣服。
金似鸿看到这人也在就沉了脸色。他知道这人叫梁延,现在是杜恒熙的卫队长,杜恒熙很喜爱他,至于喜爱到了什么份上,私底下两人到了什么地步,就不得而知了。
金似鸿走进来,故意发出声响。惹得两人一起向他看过来。
梁延看到一个西装打扮的青年走进来。梁延不认识金似鸿,只是觉得这人长得好看到引人注目,又有些困惑,不知道什么人能这样大喇喇地无须通传地在杜公馆内横行。
杜恒熙看到金似鸿后神情温和许多,然后侧身朝梁延说了句什么,让他离开。
梁延转身告辞,和金似鸿擦肩而过时,他没来由地觉得这个漂亮青年对自己十分有敌意。自己一走过去,就好像有什么冰凉的剜人的视线落在了自己后背,转身一看,却并没有人在看自己。让他打了个寒噤,仿佛撞了邪。
金似鸿冷冷看着梁延像被狗撵的兔子一样脚步飞快地出了门,才收回视线,转向杜恒熙,“你跟他嘀嘀咕咕在说什么呢?”
杜恒熙到客厅中央的长沙发上,两条腿交叠坐着,“没什么,我让他把卫队武装操练起来,在华人区待命,天津城里这几百人还算有点用。”说着他抬头看着金似鸿,表情严肃,“你最近也不要太招摇,这里可能要不太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