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打过招呼了已经。”傅无闻关上车后备箱,抬头朝二楼紧闭的窗帘看了眼,叹了声气,“你们待会儿进去尽量少说话,傅岹然现在话特别少。”
何同光放好轮椅,这才搀扶着石若磊出来。
石若磊比数月前苍老了许多,脸上的皮皱得完全展不开了。他被包裹在一件厚实粗重的外套下,整个人好似只剩下一把蜷缩着的骨头,虚弱得像是快要撑不住围巾和帽子的重量。
“闻九天,一次都没来过吗。”石若磊说。
傅无闻动了下唇,“傅岹然的工作室现在全靠闻九天撑着,他太忙了。”
“闻九天说,如果傅岹然想见他,随时可以去找他;只不过,傅岹然一次都没离开过这里。”
傅无闻走上前,咚咚叩了两声门。
石若磊缩着身子靠在轮椅上,忽然冷涔涔地笑了一声。
“怎么了,石老师?”何同光问。
“你觉不觉得,”石若磊颤巍巍地伸出一指,“这一幕特别眼熟,像是重复出现过很多次了一样。”
何同光皱了下眉,一时没明白。
“多年以前,人们也是这样叩响闻愚白家的木门;”石如磊扶着拐杖,“后来闻愚白出事了,被敲门的又换成了我。”
“现在,轮到傅岹然了。”
傅无闻回头看了眼石若磊。
不知为何,他觉得这几句话异常的不吉利。
大门咔嚓一声打开,屋里空空荡荡。
“傅岹然在楼上。”傅无闻无可奈何,略带歉意地看了看何同光和石若磊。
“没关系,我能上楼。”石若磊双手拄着拐棍,强行站了起来。干瘪的裤管下,他的两条腿发着抖,“我还没到走不动路的那一天。”
快到十点了。
窗前立着一座画架,傅岹然躬身坐于其正面。他半阖着眼,等着拉开窗帘的那一刻。
“傅岹然,石老师和何同光来了。”傅无闻熟门熟路地敲了两下书房掩着的门,推开走了进去,“这个星期的食物和生活用品我给你放在楼下了。另外,李开让我给你带来了他们这个季度的工作简报。”
傅岹然没睁眼皮,懒懒地嗯了一声。
从一楼到二楼,不过十数阶台阶,石若磊却已经仿若耗尽了全部气力。他跌坐回轮椅上,由何同光推着来到了这间书房。
这里到处散落着颜料,地上堆满了傅岹然这段时间以来的画作。它们风格各异,色彩诡谲,唯一的共同点是:都是未完成的作品。
从这些画作来看,傅岹然的手已经基本具备了正常作画的能力。就算精度和速度不如往昔,至少能继续他的艺术之路了。
角落里立着另一座画架,静静地笼罩在阴影下,像被忽略了似的。它上面遮着一块白布,像一具无法下葬的遗体,叙述着死不瞑目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