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别想就这么算了!”
闻九天厉声着,起身一把揪起傅岹然的领口。他的嘴唇伴随着声线一起颤抖着,流动的眸光克制得像暗流涌动的水面上执拗地罩着一层薄膜,不让它喷射出来。
“你答应过我要尽力的…”闻九天出神地望着傅岹然,喃喃自语中有几分魔怔,“你答应过我的…你必须,你必须…”
傅岹然被揪着领子微仰着头,呼吸不得不急促了起来,可神色却平静如常。
雨势渐停,病房里重新归于静寂。他望着闻九天。恍惚间,浓浓的悲悯在空气中流淌开来。
这场景出奇的浪漫。傅岹然缓缓握住闻九天颤动的手腕,极轻且柔地往外拽,像是生怕弄疼了他一样,“宝宝,你耐心一点。”
闻九天已经不记得上一次被傅岹然叫宝宝是在什么时候。他应该是发火了,他记得自己小时候很喜欢这个昵称,后来忽然有一天就厌烦了起来——厌烦得简直不能容忍。
他拼命向上爬、向上爬,终于把傅岹然踩在了脚下。而此刻,他居高临下地抓着傅岹然的领子,却还是会为了那一句轻哄而神思动摇。
傅岹然摩挲着闻九天的掌心手背,似乎看出了他心中所想。
“闻九天,承认你对我有所依赖,并不是什么难为情的事。”傅岹然用标志性的循循善诱语气道,“我会帮你,但是你要耐心一点。”
闻九天怔怔的,错愕着松开了手。他直起身,手从傅岹然掌心利落地抽回,挪开目光强自镇静道,“你打算怎么帮。”
“我已经想到了一个会有突破口的人了。你的老师,石若磊。”闻九天语气生硬而任性,说着却不敢看向傅岹然。
傅岹然仰望着闻九天,气势却更加沉稳。看着闻九天濒临崩溃的样子,他唇角勾了下,“好,不过我需要时间。”
就事论事地讲,傅岹然本人并不相信石若磊要为傅巍的死负责。
原因很简单。首先,以石若磊的能力,他根本教不出傅巍;其次,石若磊那缺乏灵性的画作,也不可能出自傅巍之手。
石若磊一辈子单方面视闻愚白为死敌,到老了却还是连抄都不会抄,只能拼出一幅“四不像”的闻愚白。
这种本事,怎么可能是操纵傅巍的那只手?
但是,现在闻九天认真地怀疑到了石若磊头上。
傅岹然答应过闻九天要“尽力”。他不是个正直到会重信守诺的人,可是眼下他不能失去闻九天。
他从来就不能失去闻九天。
傅岹然和闻九天好似站在一条云端之上的钢丝两端,有时你退我进,有时相互靠拢。
这场博弈或许会持续很久,但结局是注定的:他们之中必然有一人会先从高处坠落。
傅岹然住院期间,工作室的事都落在了闻九天肩上。
也许是出于不想亏欠的心理,闻九天替傅岹然承担了绝大部分的活儿,比从前更加努力。
但唯有一件事,是他替代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