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呢,现在你怎么有不着急了,。”赵天龙撇了撇嘴,继续冷言冷语。
“现在我不是已经尽最大努力去想办法了么。”周黑碳硬着脖子强辩,“况且你们也说过,着急沒用,有那功夫,还不如想想今后怎么给弟兄们报仇。”
“我看,是傅作义又许给你什么好处了吧。”凭着对周黑碳多年了解,赵天龙信奚落。
“沒有,沒有。”周黑碳大声否认,但脸上的尴尬表情,却暴露了他此时的心虚。
赵天龙和张松龄两个齐刷刷地经目光转向他,盯着他的眼睛撇嘴冷笑,被二人的目光逼得无路可退,周黑碳挣扎了片刻,沮丧地承认,“好吧,傅作义将军的确答应给我补充一个营的军火了,但那也是等我把队伍招满一个营之后的事情,跟这次的战斗沒什么必然联系。”
“你小子啊。”赵天龙和张松龄一起摇头,目光之中除了奚落之外,亦带上了几分羡慕,有道是背靠大树好乘凉,周黑碳接受晋绥军改编这一步,目前看起來是走对了,至少,傅作义是个有担当的人,不会让他的独立营白白牺牲。
“别这么看我,你们游击队,也沒少得到好处,傅将军在会上亲口答应,等到明年开春,就会专门运送一批物资去察哈尔,支持当地抗日武装的建设。”周黑碳不肯独自承担两个人的打击,大声还嘴。
兄弟三人嘻嘻哈哈,很快就把各自掌握的情况交流完毕,当天夜里踏踏实实睡了一觉,养足精神,第二天早早爬起來吃过了送行饭,在晋绥军的几名基层干部的欢送下,将队伍带出了五原城。
才离开城门不远,就看见通往东方的大道旁停着几匹骏马,马背上,斯琴带着两名贴身侍女,笑盈盈地跟大伙挥手。
“还不快过去。”周黑碳用力推了赵天龙一把,促狭地嚷嚷,“有什么话慢慢说啊,不着急,我们走得慢,怎么耽误,你都追得上。”
斯琴被嚷得满脸通红,立刻用力磕打了一下马镫,挥舞着皮鞭冲了上來,朝着周黑碳的肩膀乱抽,“该死,我们两个说多长时间,关你屁事,有种你这辈子不要讨老婆,就一个人当光棍子,到时候,我们俩随你怎么笑。”
“哎呀,哎呀。”周黑碳被打得大声讨饶,“可了不得了,还沒成亲,都护上老公了,这要是成了亲,今后谁还再去龙哥家里啊,哪句玩笑开得狠了,都少不了一顿皮鞭子。”
“呸,我别人不抽,专门抽你,见一次抽一次。”斯琴红着脸啐了一句,放下皮鞭,将头转向赵天龙,“龙哥,你过來,我有话要跟你说。”
“有话你就在这儿说呗。”赵天龙也红了脸,口不对心地回应,但是他的手脚却出卖了他,不听使唤地促动坐骑,跟在了斯琴的身边。
在众人善意的哄笑声里,斯琴领着他缓缓离开大道,转过几棵孤零零沙柳,看看距离大伙已经远了,才跳下坐骑,低声说道:“这次回去,你一定要小心,我知道你是个英雄,所以也不拖你的后腿,但在跟小鬼子打仗的时候,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别像原先那样不分轻重,你的命不是你自己的,还有一份属于我。”
“我知道,我不随便跟人拼命就是。”赵天龙也跳下坐骑,低声回应,“你去了重庆那边也小心,我听小胖子说,那些当官的都特别有心眼儿,看你有利用价值时,就像捧月亮一样捧着你,可一旦你不小心得罪了他们,他们就会想方设法置你于死地,当年,小胖子所在那个团的团长就是稀里糊涂死在这群人手里的,你可千万别上了他们的当。”
“我会的,你放心。”斯琴轻轻点头,看向赵天龙的目光宛若两道春天的溪流,“我能感觉到谁是真正对我好,谁是在想利用我,如果不是为了阿爸留下來的家业,我根本就不会考虑去重庆,可既然去了,就总得拿到个结果再回來。”
“那是自然。”赵天龙理解地点头,“换了我是你,也一定回去重庆,德王他们那些人长久不了,小鬼子在草原上坏事做绝,也肯定成不了大器。”
“你能理解我的选择就好。”斯琴笑了笑,继续说道,“这些天,我一直有些担心,担心你觉得我变了,慢慢跟我疏远,可周围全是外人,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解释”
赵天龙心里大窘,赶紧用力摆手,“不用解释,不用解释,我明白你,我真的明白你。”
斯琴摇摇头,脸上的笑容愈温柔,“龙哥,你不要打断,慢慢听我说,自从当年你师父带着你离开,我就想,等我长大之后,一定要把你给找回來,后來在草原上遇见了你,你却不肯认我,你不知道我当时有多伤心,可即便是那样,我依旧相信,你不是真的不喜欢我,你总有一天会在我最需要的时候,自己出现在我面前”
“我,我”赵天龙眼睛一热,胸口立刻被温柔给填满,“我,我当时真的不是故意想伤害你,我,我只是,,,,,,,,”
“我知道,我知道。”斯琴将身体靠过來,用手指掩住赵天龙的嘴巴,“你不用解释,我都知道,可是,龙哥,你也应该知道,我这个人,这颗心,都是你的,无论你贫贱还是富贵,也不管你走到哪里,都不会变,我知道这些日子让你很苦,很累,但是我相信我们两个,不会连这样一丁点儿大的难关都闯不过。”
“我,我”赵天龙又是惭愧,又是感动,红着脸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斯琴忽然张开双臂,紧紧搂住他,将自己的脸贴到了他的胸口上,“如果你需要,我可以把心脏掏出來给你看,那里边除了你以外,已经容不下任何东西了。”
“我,我也是。”感受着來自胸口处的温热,赵天龙心潮起伏,“妹子,你放心,我这个人虽然偶尔会犯浑,会自己给自己找烦心事,但,但是却一心一意地希望你过得好,哪怕,哪怕为了你舍了性命,我,我也”
“不要,不要,我不要你为了舍了性命,也不要你为我受任何委屈。”斯琴用力抱着赵天龙,仿佛自己一松手,对方就会长上翅膀飞走一般,“我要你一生一世陪着我,从现在陪到八十岁,一百岁,等哪天我们两个都老了,就找一口巨大的棺材埋在一起,他们汉人有句话,叫生同衾死同椁,在我心里,那就是说的我和你。”
“我也这样想。”赵天龙郑重地点头,双手捧着斯琴,宛若捧着一件无价之宝,二人从此刻起都不想再说话,只是紧紧相拥着,静静地感受彼此的心跳,感受着血脉里的热浪一起,一伏,一起,一伏,以同样的温度,同样的节拍,缓缓涌向天边,涌满身体内外的整个世界。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某个促狭地声音再度从耳畔传來,将两人从缠绵中唤醒,“亲她,亲她,龙哥,你今天如果不敢亲他,你就是废物。”唯恐天下不乱,周黑碳一边喊,一边用力拍手。
“亲她,亲她,龙哥,噢。”独立营的弟兄们跟着自家长官,一道起哄,斯琴的两名侍女气愤不过,拎着马鞭乱打,却被众人嘻嘻哈哈地躲开了,继续围着斯琴和赵天龙两个主角看热闹。
忽然间,所有笑声都卡在了嗓子眼里,在众人促狭的目光中,斯琴毅然仰起头,举起两瓣烈焰般的红唇。
那一刻,烈焰灼伤了不知道多少人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