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门前,他在背后叮嘱了句什么。但她已经听不清了。
医院。
明笙穿梭在走廊里,暗白的大理石瓷砖像一条生死之途,她在这条路上迎风而往,心跳快得仿佛按不住。她越走越快,可是心脏总是好像跳在她面前,必须加快脚步去追。
走到病房,胸口好像已经空了。
陆雅琴的门口人头攒动,医生和护士正把她的病床推往手术室。问护工才知道,陆雅琴趁她中午吃饭时不备,拔了管子。
为什么会这样?
护工说:&ldo;病人昨晚情绪就很不稳定。这种病很疼的,癌细胞进了脑子,很多病人都会出现幻觉。她老说梦话,讲她不是好人,害了很多人,翻来覆去地说&lso;你们让我去吧,让我死了干净&rso;。&rdo;
明笙紧皱着眉,逼视着她:&ldo;她有自杀倾向,你怎么不早通知我?&rdo;
护工也被她这模样吓到了,愣愣地说:&ldo;得这种病的人到后头全都是这样的。我握着她的手安慰了她几句,她后来就睡着了……没有想到会这样。&rdo;
抢救一直持续到夜里。
入夜,她签下手术知情同意书,靠在过道的座椅上,半梦半醒。值夜班的护士很好心地借了她一条毯子,她紧紧裹着下半身,然而寒意还是从手心一直蔓延到心底。
夏末的夜,为什么会这么冷?
医院走廊弥漫着冷冽的消毒药水味,窗子开得很高,遥遥投进来一片月光。连那束光好像都是冷的,幽幽地昭示着结局。
护工说陆雅琴昨夜问她要了纸笔,猜测她也许会写遗书,在病床的枕头下一找,果然找到了一张纸,将它交给了明笙。
明笙熟悉陆雅琴的字更胜过她的人,以至于觉得这张纸上的字不是她的。
她的字应该是娟秀的,在陈旧泛黄的信笺上,诉说绵绵爱意。而不是现在这样,绝症的疼痛令她的字迹发颤,有几处甚至抖得漫开来,坚持写下的只有寥寥几行‐‐
&ldo;阿笙,一切过错在我,不要迁怨其他人。&rdo;
好像是一个缺席了她少女时期的长辈,终于在临终前,想起自己应当教她如何为人。她倍感可笑,又无法撕了这张纸。
午夜到来之前,陆雅琴死了。
死亡证明书白纸黑字,宣告这世界上也许与她唯一有着血缘牵绊的人的消逝。
明笙发现自己出奇地平静。好像做了一场很长的噩梦,现在梦醒了,梦里再险恶再哀恸,睁开眼也只有恍惚感是真实的。
包里的手机不知第几次亮起来。她终于意识到它的存在,拿起来一看,怔住了。
三十多个未接来电。电量岌岌可危。有两个是谢芷默的,剩下全是江淮易。而刚刚她没接到的通话,是林隽打来的。
纷纷繁繁。她不知道该如何抉择,便给最近的那个回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