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这幅面孔,他从来都没有看到过。
即便是在当初,皇帝对淮西故旧功臣大肆下手的时候,也没有这样让他寒芒在背的感觉。
朱元章张了张嘴,嗓音沙哑的低声道:“不要惊动了外面的人,朕……俺只是做了噩梦。”
孙狗儿的心头又是一跳,皇帝是将就天人感性的,和天地是有联系的。
皇帝做的噩梦,谁能知道会引发怎样的后果。
孙狗儿咽了咽口水,小声安抚道:“陛下洪福齐天,得授天子位,坐镇华夏九州之地,受亿兆黎民供养,自有满天神佛天兵庇佑,无邪无祟,鬼魅莫敢抵近。”
朱元章的额头根根青筋暴起,穴窍凸起,他压着沧桑的嗓子:“朕觉得有点冷。”
孙狗儿手一抖,赶忙小心的从皇帝的掌下抽离手臂,躬着身从一旁的镶贝红漆大木柜里又取了一场被褥,蹑手蹑脚的回到床榻前,业业兢兢的压着声,将被褥从后面背盖在朱元章的后背上。
他随后又走到前面,将被褥的两角捏住,向着朱元章的胸前一紧一压。
做完了这些,孙狗儿手脚不歇的,继续从一旁取了一直温着的热水,倒入茶杯送到了朱元章眼前。
“陛下,喝口温水,压压惊。”
朱元章默默的接过茶杯,一开始是小口小口的喝着,最后却是仰头一饮而尽。
喝完一杯水,朱元章这才长出了一口气。
孙狗儿还要再为皇帝倒一杯水,朱元章却是抬起头看向了他。
“你且待在此处,俺与你说说话。”
孙狗儿立马停下脚步,蹲下身子。
朱元章脸色紧绷,浑然不顾的用被褥一角重重的擦拭满是汗水的脸颊。
“俺梦到熥哥儿了。”
朱元章忽然的念叨了一声。
孙狗儿两腿微微一颤。
朱元章的眉头凝起:“俺看到熥哥儿这一遭出了事,他的眼前皆是血海,炽哥儿和炳哥儿两人都披了甲,满身的血……”
孙狗儿啊了一声,整个人软在地上,双手趴着,脑袋不停的磕在床榻下的脚拖上。
寝宫里磕头声砰砰作响。
孙狗儿惶惶不安的胡乱开口道:“陛下安心,太孙殿下和二位世子,吉人自有天相,大明列祖庇佑,绝不会有事……满天神佛……殿下……殿下。有陛下自,殿下不可能会出事的。”
“陛下定然是许久不见殿下在身边,这才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孙狗儿是真的怕了。
他一直伴随在皇帝的身边,整个帝国就找不出一个人,比他更清楚皇帝对皇太孙的看重。
要是皇帝现在心中认定了皇太孙会出事,或者已经出事,只怕大明朝真的是要血流成河了。
孙狗儿心中慌乱不已,忽的眼前一亮开口道:“陛下,陛下!太孙府昨日还来了禀告,说是太孙妃和侧妃,这些日子一直安胎,很是不错。这几日就会回宫和陛下还有娘娘们请安,也让两位不曾出世的小世子沾沾家里的福气。”
孙狗儿想要用皇家子嗣的绵延,好让皇帝安下心神来。
却不想朱元章听到这话,却是眉峰竖起。
孙狗儿不安的抬头看向皇帝。
只见朱元章的眼底,一道道精芒闪过。
“太孙府世子不曾出世,熥哥儿绝不能有事!”
朱元章掷地有声,挥手将身上的被褥抖下,翻身便从床榻上走下站起。
孙狗儿跪在地上,连连向后退了好几步,声音颤抖的劝谏道:“陛下,此时夜深,万望龙体要紧,免遭风寒。”
朱元章却是浑然不顾老奴的劝谏。
他冷哼一声:“狗奴替朕拟旨,皇太孙纯良有德,国祚之继,离京如朕,掌生杀予夺,节制天下地方兵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