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谈林忽然醒来,浑浊的双眼又清明了起来,也有力气说话了。
“圣上。”
“嗯?”
“臣想见见徐宁非。”
阿九顿了一下,“好!”
宁非好似知道阿九会过来一样,早早就准备好了,“是他要见我吗?”
阿九沉默了一下,点头,“回光返照。”
宁非叹了一口气,轻拥阿九一下,“我们过去吧。”
谈林一直微笑着望着相携进来的两个人,然后看向阿九,“圣上,臣想单独和皇夫说几句话。”
阿九垂下眸子,然后默默退了出来。
“徐宁非,我——羡慕你!”谈林道。
宁非点头,“我知道。”他一直都知道他对阿九有男女之慕,不过瞧在他快死了份上,便——算了吧!反正一直拥有阿九的人是他!
“果然如此。”谈林神情恍然,又道:“好好待她。”
宁非白眼一翻,“这还用你说?”真是的,这老头果然是他的灾星。
“圣上呢?”宁非又等了一会,却听到谈林问阿九,他深吸一口气推门出去,这老头,喊他进来就为了说这么两句?好气哦!
“阿九,你进去看看他吧。”瞧,天底下还能找出比他更大方的人吗?
“圣上。”谈林望住阿九。
“嗯?”阿九抬眸看去。
“我一生抱负,辅佐明君,位极人臣,都实现了,已无憾。”谈林一字一句地说着。
阿九点头,“嗯。”
谈林又道:“我这一生,走到此时还能再见圣上您一面,亦无憾。”
“嗯。”
那此生,还有何憾?
遗憾相遇太晚吗?
不,不遗憾。能与你相遇,何时都不晚。能和你相知,此生意外之幸。
有何可憾?当欢喜。
谈林身后,备极哀荣。太上皇长宁女帝亲为他谥了一个“文”字。一代贤相,当得起这个“文”字了,没有人有异议。
然而太上皇自相府归来,将自己关入了书房中,没有人能劝得了她,就连穆元帝都无功而返。
阿九没有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她一直坐在左侧上首第一席,首相之席。
那张书案是名贵的紫檀木所制,年月愈久,颜色愈深。因为用的时间长了,已经失去了棱角,有一种岁月沉积之感。
谈林喜欢这张书案,他曾抚摸着这书案道:“这就是我的伴。”是戏言,也是事实。谈林待在这张书案前的时间,比他待在相府里的时间要长多了。
书案上铺着的奏折上还有谈林那熟悉的字迹,阿九盯着那字迹,一动不动。
书房的门被打开了,宁非迈过门槛走了进来,一直走到阿九身边。他蹲下,凝视着她,很震惊,而后抱住了她。
“阿九——”他道,“你——别这样。”阿九一直保养的极好,快六十的人了看着也不过四十如许的模样。可是刚刚,宁非震惊的发现,阿九的头发竟然白了一半,她的眼角,有了深深的皱纹。
谈林之逝去,竟令她瞬间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