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明妩问完就不再多言,悠悠摇着团扇,耐心等慕云月回答。
慕云月沉吟了会儿,轻笑道:“薛姑娘看来是误会了,我与林世子并无什么交情,让我去帮忙求情,只怕起不了什么作用。至于那位秦姑娘,我更是不认识。薛姑娘若是把她唤来,我也没什么话好同她说的。届时若是让薛姑娘尴尬了,咱们面子上都不好过。”
薛明妩扬了扬眉梢,启唇还欲再说些什么。
慕云月已经从石凳上站起身,“时候也不早了,薛姑娘若没什么事,云月就先行告辞。”
说完,她也不等薛明妩开口,就颔首转身。脚步走得极快,转眼就消失在拐角处。
离开水榭,慕云月心里还在琢磨适才的事。
今日这场花宴办得奇怪,薛明妩找她也找得奇怪,引她去见秦岁首,就更是怪中之怪。
还总有意无意地在她面前提起林榆雁。
听薛明娆那口气,像是知道自己这段时日,一直在为那人的身份而苦恼,故而刻意来给她解惑,告诉她那人就是林榆雁,还刻意引诱她,吃秦岁首的醋。
为什么?
薛明妩到底想干嘛?
慕云月抬手轻咬食指第二节,眉心拧起一个“川”字。
结合过往薛明妩的行事做派,慕云月心底生起不祥的预感。她不敢再在这里耽搁,加快步子,往马车停着的方向去。
可还没走出两步,她身后树丛中便传来一阵“簌簌”的脚步声。
水榭内。
慕云月一走,薛明娆就从不远处的一个凉亭绕过来,坐在薛明妩旁边,焦急道:“姐姐,你怎的就这么放那小贱人走了?不让她跟秦岁首见上一面,让她好好醋上一醋,知难而退,以后就不要缠着陛下了?那我今日岂不是白把秦岁首找来了?”
她已经急成热锅上的蚂蚁,薛明妩却还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拎起茶壶,给自己泄了一盏新茶,也给她倒了一杯,“你比我了解那个丫头,你觉得她是那么容易吃醋的人?同秦岁首见上一面,就能让她彻底和陛下了断?”
薛明娆一噎。
倘若在澄园宴之前,她定会毫不犹豫点头说是,可现在,她却迟疑了。
即便薛明娆不想承认,可事实就是,慕云月的确比她过往认识的,要沉稳老练许多。
且那种沉稳,不是装出来的,而是岁月实打实磨砺而出,风吹不倒,雨淋不散。自己明明跟她同龄,可往她跟前一站,就完全被衬成了孩童。
幼稚、可笑,根本没法望她项背。
“可就这么放她走了,姐姐你当真甘心?咱们准备了这么久,难不成真就只是请她过来吃个席面?”
薛明娆咬牙恨道,模样凶神恶煞的,边上的丫鬟都吓得不敢抬头。
薛明妩却瞧出了几分可爱,怜惜地摸摸她脑袋,给她顺毛,“你啊,什么都好,就是性子太急,喜怒哀乐全都摆在脸上,这可不好,以后会吃亏的。若你也能像慕云月那样,姐姐不就早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你了?”
听她拿自个儿跟慕云月比,还比不过,薛明娆当时就不高兴了,鼓着两颊要发火。可仔细一琢磨这话,她又亮起双眼,“听这话里的意思,姐姐还有后手?”
薛明妩神秘地牵了下唇角。
建州石磨砌的圆形石桌边沿,一只蚂蚁正努力往桌面上爬。
薛明妩随手拿团扇一拨,又将它拨了下去,“那丫头不是那么容易就吃醋的人,可一旦真吃醋,她定然不会再选择回头路,娄知许就是个很好的例子。”
“所以想让她死心,首先就得让她把陛下当成林榆雁,然后再创造个契机,让她看着真正的林榆雁,在她和秦岁首之间,选择了秦岁首,而抛弃了她。”
薛明娆听着这话,逐渐明白过来。
“姐姐的意思是,给他们造一个两难的险局,让真正的林榆雁,在姓慕的小贱人和秦岁首之间选。他肯定选择救秦岁首!”
“而姓慕的小贱人,又刚好把陛下当成林榆雁,以为是陛下放弃了她,就会对陛下死心。到时候陛下就成了下一个娄知许,使劲浑身解数,也没法再和她重修旧好,是也不是?”
“而且被劫走这么一遭,她名声也毁得差不多,便是陛下还执意封她为后,朝臣们肯定也不会答应。她和陛下,就算彻底完了。”
薛明妩不置可否,只眯眼瞧着远处几个飞闪而过的挎刀黑衣人,缓缓勾起唇角。
桌上留有一盏冷茶,是方才给慕云月沏的,她还一口没喝。
薛明妩惋惜道:“就是可惜这盏茶了,我泡了好久的。”
边说边拿起来,随手一泼。
那只好不容易爬上桌面的蚂蚁,就这么被浇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