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云月前脚刚关上柜子门,岑老太太后脚便敲门进了屋。
打眼瞧见慕云月赤足站在衣柜前,床榻上还乱七八糟的,岑老太太皱眉担忧问:“这是发生什么了?怎闹得跟进了贼一样?”
“没什么,是阿芜睡觉前没把窗户关好,让一只野猫溜进来,阿芜方才正在屋里赶猫呢。”
慕云月强自镇定道,害怕岑老太太觉察出异样,她装出若无其事的模样,一面唤蒹葭去掌灯,一面顺手从木施上取了件外袍披上,盖住颈项边的红痕。
见岑老太太的目光快要移到衣柜上,慕云月连忙上前,扶她去到桌前,背对着衣柜坐下,脸上带着僵硬的笑,亲自给她沏了盏茶。
“外祖母这么晚为何还不安置,来阿芜这里做什么?您眼下身子骨是不错,那也经不起这般折腾。”
“也没多晚,我刚从外头回来,顺道过来瞧瞧你今日睡得如何。”
岑老太太接过她手里的茶,呷了一口,“听说你那几个丫鬟说,这几日你心里一直记挂着陛下,整宿整宿都睡不着觉,今日如何?这么晚还不安置,可是又睡不着了?”
慕云月听着这话,面颊便隐隐烧着,偷偷瞥了眼衣柜,提声道:“谁、谁想他了!我就是觉得天太闷,我热得睡不着。”
姑娘家面皮薄,不肯承认也正常。
可不知为何,岑老太太瞧她这紧张局促的模样,与其说是在未自个儿辩驳,倒更像在跟别人否认什么。
她由不得“咦”了声,调侃道:“你没想他?那这几日是谁整天魂不守舍,吃个饭都能让筷子磕了自个儿的牙?给你母亲写家书,还能不小心把陛下的名讳写了满满一张纸张?”
慕云月脸颊更红了,“我那是、那是……”
支支吾吾半天,什么也解释不出来。
衣柜里头,卫大皇帝还在为自己被塞进衣柜的事郁郁寡欢。
原以为上次在夜市,自己一个圈也没套中,已经是他两世为人最丢脸的时刻,谁承想,长江后浪推前浪,一糗更比一糗强,自己竟还能有这般落魄的时候。
果然人生没到头,话就不能说得太满。
然而眼下,听见岑老太太这番话,他却是陡然来了兴致。
适才听小姑娘说想他,他就已经高兴得有些忘乎所以。但念及小姑娘如今矜持的性子,他估摸着她口中的“想”,至多也就闲暇时候念上一念,不会如他这般想到近乎发疯。
而今听着这些日常细碎的点滴,那些思念都有了具体的形状,跟月老手中的红线一般,悠悠缠绕在他心上,叫他欲罢不能。他甚至都能想象出,她闹出这些笑话时,那娇羞窘迫的模样。
一定很可爱。
卫长庚翘起唇角,眼前这个困住他的衣柜,似乎也变得有几分温馨,他情不自禁,就把耳朵贴在柜门上,眼睛扒着门缝使劲往外瞧。
昏昏的一条细缝,什么也瞧不清,他却看得有滋有味儿。
屋子里,岑老太太并未觉察衣柜里的异样,只打量着慕云月那窘迫的模样,知道再说下去就过头了,她也便没继续揭她的短,转头朝身旁的向妈妈使了个眼色。
向妈妈便上前,将手里的匣子放到桌上。
“今儿我过来,其实还有一桩事。”岑老太太道,“通州那边事情多,也不知母亲能不能倒出空来,跟你讲这些。我反正也闲着,就索性过来跟你说说。”
边说边打开匣子,从里头取出一卷画。
慕云月好奇地探长脖子往画上瞧,撞见上头活色生香,两个小人交叠着,都能倒腾出千般花样,她登时闹了个大红脸,偏开脑袋没眼看。
岑老太太见她这模样,就知道她害羞了,咋了下舌,道:“这里又没有外人,有什么好不好意思的?技多不压身,多学些东西总没坏处。”
“况且你日后嫁的还是天子,是天子就会有三宫六院。你现在若不多学些伺候人的东西,万一以后陛下真叫哪个狐媚子宠妃勾了去,我看你怎么办?”
说着,她就把画举起来,往慕云月眼前怼。
画卷方向恰好正对衣柜,慕云月忙把画夺过来,囫囵一卷,嘴上磕磕绊绊:“不、不用这个,他、他……”
“他他他怎么了?”岑老太太反问,“你该不会觉着,他会为了你废黜后宫,只守着你一人吧?”
慕云月手上一顿。
这问题,她其实也想过。而今卫长庚对她是好,可若是以后他喜新厌旧,有了别的新
欢,是不是也会把现在对她的这份好,转而都给了那个人,甚至给的还要多、还要好。那到时候,自己该怎么办?
世间夫妻,多的是同床异梦。经历过那样坎坷的姻缘,她对情爱也早就不抱什么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