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绍亭也会哭?这个认知,让宋清歌有些说不出的震惊。她想要抬头看,脑袋却被徐绍亭按的紧,动不了。那些宽慰的话此时看来起不来任何作用,她也便没说话,等了将近两个小时,抢救室的门才被推开。大夫摘下口罩,语重心长,“病人尚且在昏迷,生命体征虚弱,能否挺过来,要看病人自己的意识,我们会尽力而为。”
蒋温姿在ICU住着,不让家属进去探望。宋清歌扶着他的手臂,“绍亭,要不要让你父亲过来,母亲放不下他,或许让他和母亲说几句话,母亲会……”徐绍亭一听这话,下意识的要发脾气,可仔细一想,又觉得她的话有几分道理。宋清歌装的贤良大度,“你要是觉得拉不下脸来,我去找他也行,母亲释怀不了的原因,不过是想要他一句真心实意的道歉,给自己的婚姻找一个令自己心安的结束方式。”
“徐江涯怎么会真心悔过,他怎么会认为自己有错。”
“无论他是真心实意还是装的,只要他能给母亲道个歉,让母亲释怀转醒,真的假的重要吗?”
徐绍亭犹豫不决,宋清歌捏了捏他的手心,帮他拿主意,“走吧,我陪你一起去,那毕竟是你的亲生父亲。”
ICU里突然传出来警报声音,片刻,医生和护士进来病房,将蒋温姿又转进了抢救室。半个小时后,医生从抢救室出来,跟徐绍亭举了个躬,“非常抱歉,抢救失败,病人已无生命体征。”
徐绍亭往后退了两步,险些站不稳跪在地上,宋清歌费劲的扶着他,“绍亭,绍亭,你进去见见母亲吧。”
徐绍亭冲进抢救室,看着床上冷冰冰的遗体,噗通一声跪下。生母离世的痛苦,宋清歌亦曾经历过。彼时尚小,觉得是天塌了一般。父母在,自己就还是孩子,父母不在了,肩上便是大人该承担的担子。蒋温姿生前没什么朋友,徐绍亭这些年从不与人结交逢迎,是而也没什么人来走这趟人情世故,蒋温姿的丧礼并没有大办,不绍亭过是郭那些平辈朋友,葛自崇他们来吊唁一番。蒋温姿入土那天,却是难得的大雪。江城是个南方城市,极少落雪,几年才会下一次。宋清歌记忆尤为清晰的一次,她的母亲入土那天,也是这样的大雪,那天灵歌还小,意识不到母亲去世是什么概念,在墓前跪了半天哭着喊冷,一刻都不肯跪下去了,哭着要回家。蒋温姿的骨灰刚入土,段宥突然慌慌张张的跑上来,走到徐绍亭跟前,停了几步,低下头,小声道:“先生,梅花岛那边出事了,宁程越阳奉阴违,联合云北冀家,把宋二小姐接走了。”
段宥声音小,说了什么,宋清歌也没听见。可段宥说完之后,徐绍亭突然转过身来,掐住她的脖子。所有人都吓了一跳,葛自崇他们几个都吓了一跳,围过来劝解,“怎么了这是,绍亭,你快松开清歌!”
徐绍亭空闲的手推开身边的人,指着宋清歌的眉心,“你还存了要跑的心思,你还敢跑,你真以为我不敢掐死你!”
宋清歌被他掐着脖子,脸憋得通红,一句话都说不上来。窒息的痛苦愈加清晰,宋清歌连摇头的力气都没有了。耳朵里还是那个男人的喋喋不休,他说了什么,宋清歌一句也理解不了。葛自崇硬着头皮去劝,“绍亭,你再不松手,真要出人命了!伯母尸骨未寒,你别冲动!”
宋清歌险些昏死过去,徐绍亭松手后,她倒在地上,捂着脖子大口喘息,嗓子也痛的厉害,脑子也充血过度。“把她带回去,把孩子抱走,不许她再见她最疼爱的外甥女。”
徐绍亭蹲下身捏住她的下巴,“宋清歌,你很好,你还敢背地里联合算计我,你这辈子,别想再见你妹妹和你外甥女。”
“带她回去!”
葛自崇有几分不忍,“到底怎么了,你对她发这么大的脾气。”
“你们都回去吧。”
墓地只剩徐绍亭一人,雪落了满身,空旷到树枝上的鸟雀的叽喳声都觉得格外吵。徐绍亭在墓碑前跪下,“母亲,我是不是对歌儿太过分了。”
没人回答他,只有他一个人的自言自语。“母亲,您已经离开我了,我不能让清歌再离开我,我绝对不允许。”
元旦前,何英回到徐公馆伺候。宋清歌依旧安安静静的在书房呆着,不怎么跟人说话,从那日蒋温姿入土之后,徐绍亭再没回来过。也只是看到何英来了,宋清歌才开口言语,“您知道,绍亭把颂颂带哪里去了吗?”
何英将汤端给她,“太太,先生没跟我说过这些。”
“他这些日子住在哪呢?”
“先生在南湾有一处公寓,最近都是在那边住,太太,老夫人过世没多久,先生心里难受,您只要给他服个软,他不会这么关着您的。”
“何姨,你站在我的角度想一想,我还能怎么服软。”
四年牢狱,让宋清歌恨他入骨。被他强行留在身边,各种威胁折辱,五年婚姻,她付诸身心,而徐绍亭对她肆意践踏,明明是一段不幸的婚姻,早该离开的,他不肯放手,宋清歌有什么办法。知道徐绍亭的底线,不会对颂颂做什么,宋清歌用不着担心。何英叹了口气,“先生心里放不下您,当年的事情,您知道,姜雨彤小姐和老夫人都是RH阴性血,当年老夫人重伤,急需输血,且不是一天两天能解决的事情,先生也是被逼得没办法,只能在您和老夫人之间做选择,先生一直不让说,怕您会怨怼老夫人,如今老夫人已经过世……”“他母亲重病,就只能选择把我送进监狱?何姨,您这解释于我而言没有半分意义,既然他不让说,您就憋着,说了也没用,您今天去南湾那边伺候他吧,我这边不需要人,你告诉他,不需要人盯着,我跑不了。”
何英张口想劝,最终话也没说出口。主人家的事情,她没有资格多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