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老板。
梁其颂是受她牵累了。
方清芷不能眼睁睁看着梁其颂被自己牵连,但若让她去求黄老板,那是万万不能。踌躇犹豫间,方清芷忽然瞥见手中的伞,骤然清明。
——何不再去求一求陈先生?
他之前住在北角,又是心地和善,一句话就能让黄老板放过她和她弟弟……更何况那时候饼是给他吃的,要如何,还不是他一句话的事情……
方清芷思及至此,多少已有主意。她望着手中那柄金属狮首的大黑伞,稍作犹豫,便坚定地往前走,去最近一家报刊,买了份报纸,又同卖报的商贩谈天。
喔。
原来大名鼎鼎的陈修泽陈生如今主要做房产生意。
方清芷乘车去了总部,直接对前台小姐说:“请帮我约陈修泽先生。”
对方吃惊:“您是……”
方清芷冷静地将那柄银质狮兽首的伞给她看,伞柄上镌刻着小小陈字。她说:“昨晚我同陈生一起,他离开时忘记带这把伞,我特意送返。”
前台重新审视她的面容。
方清芷知道自己这番谎言底气不足,瞧瞧她,穿着一条皱了的、无任何品牌标志的廉价的确良棉布裙,她没有化妆,没有任何首饰,挽头发也用廉价的发绳。
她就差把骗子两个字写在额上。
但前台望着她的脸,同同事低声交流许久,仍旧说:“我会帮您打电话传达——请问贵姓?”
方清芷说:“我姓方。”
“方小姐,”她说,“请您稍等。”
方清芷坐在沙发上,她安静地等,看着人来来往往,时髦的女郎们,穿着美丽合体的工作套裙,优雅地在这幢高楼中进进出出。高跟鞋在柔软的地毯上行走,发出细微、悦耳动听的声音。方清芷低头瞧自己,鞋子脏兮兮、沾了泥水,方才将那地毯也染脏。
她就差大声喊出,我是骗子,快赶走我。
前台小姐很快过来,没有赶她走,而是客气地奉上热茶,微笑:“陈生还有事要忙,请您再等一等。”
方清芷颔首:“谢谢你。”
她想自己大约撞了运,陈修泽大约真有位同他过夜的方小姐。
但她等到晚上九点钟,茶水凉透,身体发寒,对方仍旧没来。
没有人通知她,方清芷看着房间里的灯光黑透,她起身,走出门,才发现前台已经下班了。
外面的雨更大了。
方清芷抿抿唇,她仍旧一手撑破伞,另一只手握着陈修泽昨夜给她的大黑伞,艰难迎着风雨往前走,冷静地想,看来指望贵人发善心这条捷径定然走不通,那她还能去哪里……
风大雨水大,一把小旧伞抵抗不住,风夹杂着雨水迎面而来,灌注她一身,她艰难地迎风走了许久,旁侧忽然停下一车,伞面恰好在此刻被风吹烂,她停下脚步,欲伸手去收,只听车门打开,下来一人,毕恭毕敬:“方小姐,我们陈先生想见见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