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很想采访你一下,”李延时转过来,玄关处的灯不太亮,让他微微笑的表情看起来有些阴森,“你还记得你有一个长了胰腺瘤,一直在化疗,病得快死了的丈夫吗?”
袁娅像是没想到李延时一进门就是一句这样的质问,她盯着玄关那处,没说话,然而两秒后,正当她想张嘴,李延时已经先她一步又开了口。
“你不知道,”李延时还是笑,但任谁看都觉得他眼里没什么温度,“你心里只有你那堆破文件。”
李延时斜靠在鞋柜上,自始至终都没什么动作,只是一句一句地问不远处端坐在沙发上的女人:“你知道你儿子在二高上的是几班,哪科最好哪科又需要补吗?什么时候出分又什么时候报志愿吗?你都不知道,你甚至忘了今天是我的生日。”
袁娅有一点和闻声很像,她脸上惯常表情不多,除了皱眉很少有别的神情,李延时很多时候都觉得相比于人,她更像个身体里根本就没有流任何血的机器。
所以刚刚李延时说的那一大段话,袁娅其实都没什么反应。
直到最后一句,李延时说今天是自己的生日。
“今天是”袁娅迟疑了一下。
“七月二十八,”李延时把手机放在鞋柜上,“所以你让闻声今天走是什么意思?”
话落,李延时抬头,再次径直望过去。
从进门到现在,两人之间的交流其实并不算平和,但气氛也不算绝对的剑拔弩张,直到此刻,李延时这句话落,房间的温度才算真的降下来。
袁娅把笔合上,交给一边的助理:“是那个小丫头告诉你”
李延时打断他,笑得极为不耻:“你都拿她爸的手术威胁她了,你觉得她还会跟我有联系吗?”
李延时说完,偏头看向墙角的地灯。
直上直下的柱形地灯,散着淡金色的光线,灯柱上有月亮和星星的团,底座缺了一个角,看起来年限已经不少。
这灯是他小学二年级期末考试结束那天,拉着袁娅和李军一起去买的。
那时候家里生意还没有做这么大,他们两个感情很好,李军也没有生病。
李延时盯着那地灯散出的光线,一时有些恍惚,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他目光转回来,落向远处,看着袁娅,声音有些痛地问道:“你知道那是条人命吗?”
“说不让人做手术就不做了,”李延时不理解,“你到底有没有一点作为人的感情?”
空气静了两秒,袁娅抬手去端水:“跟我又没有什么关系,而且她一定会选”
袁娅说到一半看到手边的档案袋,她放下杯子,把袋子往李延时的方向扔了扔,低头吹杯子里的茶:“这个先不说了,我给你办了宾大的手续,航校那边你不用去了,体检单被打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