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他而言,这栋建筑物像是一个小小的孤岛。
将栉名琥珀一个人圈定在此,宣告彻底与世隔绝的孤岛。
自始至终,被迫停留在这里的,都只有他一个人。
每天在固定的时间醒来,按照固定的流程消磨时间。
晚餐之后前往室内活动室翻阅杂志,或者抱着浑身雪白的猫咪躺在人造草坪上,出神的凝视着玻璃穹顶外星光闪耀的、温柔的深色夜空。
是曾经被人感慨过枯燥宛若一滩死水,不需多久就能把人逼疯的无趣生活。
然而说出这种话的人究竟是谁——
细想之下就像试图抓住连绵不散的雾气,越是努力收拢五指,那些细微的印象就越是从指缝之间飞快地流走,迅速消逝不见了。
至于这种像是把同一天过上了无数遍的无趣生活究竟持续了多久,栉名琥珀同样记不清了。
像是之前一直都是这么度过的,而之后,也将一直如此持续下去。
至于“离开”的选项,从一开始就不存在于字典之中。
——因为从一开始,这里就是他从内心深处、自发地为自己选定的“停留之地”。
不是无法离开。
而是少年以最为消极的态度,拒绝了任何做出改变的可能性。
看不出有任何离开的必要,不知道离开之后又能够去往哪里。如果这就是他人对于“怪物”的期望的话,只需要迎合这种期望,安静地停留在这里就可以了吧?
归根结底,是栉名琥珀自己囚禁了自己。
日子一天一天流逝,过度相似的生活像是粉碎机,随着时间渐久,连意识都被研磨得一点一点模糊,变得支离破碎起来。
……快要结束了吗
?
不知过去了多久,月亮第无数次升起的某一个晚上,栉名琥珀蜷缩在室内活动室柔软的草皮上,贪婪地深深呼吸着大雨过后木质地板散发出的潮湿味道。
夜色宛如薄纱一样一层一层蔓延上来,最终层叠成深色的被服。
栉名琥珀任由这层如有实质的暮霭将自己整个笼罩,双臂不由自主地收紧,抱住了怀中同样缩成一团的白猫。
这样不被任何人期待,不被任何人在意的生活,他已经麻木地忍受了太久。
如果能就这么画上休止符的话,似乎也是件不错的事……
“打扰了。”
意识彻底陷入昏暗之前,独自一人生活了太久的岛屿上,出乎意料地响起了另一人的声音。
青年的声音宛若穿过竹林的萧萧风声一般,清澈而又疏朗。
像是紧贴着骨骼、从血液的最深处吹拂而过,让人战栗着不由自主瑟缩起来的同时,又温和得几乎想要掉眼泪。
“初次见面,先自我介绍一下吧。我的名字是库洛洛·鲁西鲁——你一个人住在这里吗?”
相比于青年的名字和长相、这个不知从何处出现的外来者究竟是如何闯入这里的、抑或是对方手中所持的那朵似曾相识的淡紫色鲜花——
这些乱七八糟的问题乍一看之下都非常紧要,但此时此刻,栉名琥珀浑浑噩噩的大脑根本无法思考。
像是最原始的宇宙在亿万年的漫长运转之后,终于从无边无际的灰暗物质中重拾了秩序。
为了庆祝这一刻的到来,过往那些不堪回首的漫长回忆全部消逝,尽数化为了此时此刻、散落在幽暗背景之上的灿烂星云。
“……原来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