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觉到她姿态洒脱模样下的一抹不经意外露的情绪,赵科猜测她或许是愧的,愧对曾经那一份别人对她的真心。
“下一位竞演嘉宾,谢宛宛,我亲爱的宛宛姐姐”
终于,外面提到她的名字,同样地,第二场的舞台灯全部熄灭。
谢宛宛主动从他手里拿过话筒,听到她长吁一口气。
后台的一点微光敷她脸上,瞳孔轻微荡起涟漪,眉宇黯然,如一只被关在金丝笼里多愁善感的夜莺。
赵科豁然松气,在唱歌方面担心她的状态简直太多余。
演出在风琴声中拉开序幕。单调的舞台灯从高出往下打在脸上,凉丝丝的,细碎的尘埃飘浮于隧道似的光筒里,这是瞳孔里仅存留的一束光,珍贵又富有生命。
谢宛宛开口唱歌时,嘴唇微微翕张,眼神显得无助柔弱。
好像歌词描述的物语,会唱歌的小鸟被关在黄金打造的笼子里,不愁吃喝,它唯一的工作是唱歌,它是主人好不容易抓来的,世界上唯一能唱出花腔的鸟。日复一日,它只能看到窗外的太阳落下的余晖,逐渐抑郁,心里非常痛苦。
她把话筒从立麦台上抽出,顺利完成低音部分,漫步走台到乐队边上。耳返里的伴奏混合节拍鼓点,歌曲即将迎来第一段高潮。
心里习惯性跟着打节奏,扶了扶耳返,下一个音即将越过三个八度,不能进错时间。
然而,冷不防地预示进谱的架子鼓音在响了半拍后消失。
演唱依旧进行着,谢宛宛不慌不忙地按着自己的拍子唱下去,状似不经意间伸手拨开头发,调整胶布底下耳返。指腹的触感坚硬,不知是不是因为胶布包得太紧,耳廓碰上去有石头这么硬。
开始她没有放在心上,其实当时可以暂停重录,但很多表演无法再次复制,她喜欢一气呵成。索性放弃之后的走台,就站在乐队旁边接着唱。
继续沉浸歌曲中,故事讲到了笼中鸟进行反抗,它因拒绝为主人唱花腔,被断了粮食,到最后怒火中烧的主人也断了它的水源。绝食的第三个日落,它忽然望着镶嵌窗外的落日唱起了歌——
耳返猛然炸音,短促又尖锐。
耳尖侧跳浮浅青色的脉络,她靠着意志力忍下了第一次炸音。演唱没有停止,她念着讽喻的歌词,目光坚贞。毫不避讳地抬起左手拉扯耳朵,左边的耳返被轻易拉出来落在肩膀,而右边的像是被强力胶粘住,死命拽不断,入耳式耳返严丝合缝地堵住耳道。
右耳朦朦的,出现间歇地失聪的症状。
谢宛宛在哀戚的间奏中低头捂住半边耳朵,底下的观众皆以为是演绎演绎的一部分。
长达十五秒的音乐,些许惊心动魄,抑扬顿挫的节奏装满陷阱,射出一道道刺耳的炸音。
就在这时,余光感受到一股不怀好意的视线,她记得那个位置站着徐愉心。
胸口涌聚丝丝怒意,她睁开眼,在所有乐器一同奏音的刹那跪倒,欠身抚摸地板,掌心深切地感受到如心跳般的悦动,歌里的夜莺,苟延残喘之际,竭尽全力为自己的灵魂高歌。
第二节最后一个字,耳返再次炸音。
比刚才更强烈,如同被一瞬贯穿脑子,她咬住后槽牙,甩了一下头,黑亮的卷发遮护住半张煞白的脸。
间奏后是本曲最难的首尾部分,情绪攀至新的高峰,内心充盈着热恋自由的情怀,高音疯飙,冲破金丝笼,夜莺猝然结束生命最后的声音。
观众席鸦雀无声,似乎还没来得及从演绎中拔出神智。
大屏幕的全身镜头里,烟紫色如飘渺的雾气散开,跪着佝偻身躯的谢宛宛缓缓抬起头,肩膀耸动,微弱的喘气声从话筒传到音响中。摄像机缓缓拉近拍面部特写,深邃娇柔的眼眶微红,半含恨意,精致的右侧面颊留下一道鲜红,破碎凄美,深入人心。
雷鸣般的掌声中,谢宛宛朝着镜头慢慢勾唇,藏在裙摆的手心里紧紧攥着最后关头用蛮力扯下的耳返,金属部件刺入肌肤,痛感麻木。
下场后,她一路快走避开右边的跟拍摄像师,赵科迎面兴高采烈地走过来,递上一瓶金银花露:“好家伙,从哪搞来的假血浆,演绎满分啊!这舞台必须出个纯享发微博,让公司给你买几个热搜,说不定不买都能上,谢宛宛,以后不叫谢老师了,我直接喊你谢大神!你表演的时候后台备战区没有一个不是站着看完的,卢哥当场让经纪人要了我的联系方式,想日后和你出合作曲,你走这么快干嘛?急着上厕所啊?”
谢宛宛伸手反复避开瓶子,最后停在路中央,往赵科衣服上擦几下,面无表情地说:“别乐了,快帮我叫救护车。”
赵科闻到一股腥甜味,喉头停顿,盯着她的耳朵,颤颤道:“这什么?”
谢宛宛神色异常淡定:“真血。”
经过紧急商讨,介于楼下有娱记狗仔站姐等人的蹲守,他们直接走停车场后门,坐私家车到私立医院。
“对,水吧花盆后面有一台gopro。”谢宛宛用完好的一只耳朵接电话,吩咐赵科,“你带回去好好查查。”
赵科还在电视台处理事故,大概是被她周密的预防惊呆了,在那一端感叹:“牛逼啊,你真的是八百个心眼子,你不会自己家里也装了很多摄像头吧?”
“赶紧去干活嘶!”医生正在帮她包扎右耳,急诊护士站阿姨的手劲有点大,大约是在警告她别打电话。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