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朗抬抬眼镜说:“暂时只能用药物减轻疼痛,想要恢复视力只能做眼角膜移植手术,叶先生是医生,应该清楚这种事可遇不可求,你们还是要做好心理准备。”
接下来是一段很长时间的沉默,医生与患者的家属互相怔望着,久久无言。
叶颂明发现大家都不说话,似乎沉浸在绝望的氛围中,他倒是比别人的接受能力强,很快认清事实,率先打破沉寂:“我明白了,谢谢你布朗医生。”
布朗说句“抱歉”,起身亲自送他们离开。
回酒店的路上,叶妈妈忍不住哭了,又不敢哭出声,便把脸面向窗外假装看风景。
叶颂明和周予琛坐在后排,两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即使掌心窜出汗也舍不得分开。
气氛依旧沉闷,就算叶颂明看不见,也能想象到家人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他在心里叹口气,感叹在这种情况下还要他这个当事人来安慰别人,他笑着开口说:“怎么了,你们为什么不讲话?”
叶妈妈用纸巾擦眼泪,不敢说话。
周予琛握着叶颂明的手紧了紧,说:“叶老师,眼疾不是不治之症,相信我,很快就能找到合适的眼角膜。”
叶颂明闻言笑起来:“你们不要把我想的那么绝望,我早就有心里准备,反倒是你们,不要愁眉苦脸。”
“宝贝”叶妈妈回头,鼻涕一把泪一把,哭得抽抽抽噎噎,“妈妈愿意把眼角膜移植给你呜呜呜,或者是莱诺也可以,反正他喜欢听音乐,要眼睛没什么用,就是他的眼睛发绿,不知道按在你脸上好不好看”
“”叶颂明哭笑不得,伸出手摸索着。
叶妈妈一把握住他的手,放在嘴边亲了亲。
叶颂明说:“你们千万不要有这样的想法,这只会让我更痛苦,比失明还要痛苦,还是顺其自然吧。”
“可是我的宝贝呜呜我可怜的宝贝”
叶妈妈又开始了,止不住的眼泪如断线的珍珠,“噗噗”的往下掉,她抱着叶颂明的手痛哭一路,还要两个小辈轮流安慰她,最后肿着核桃大的双眼勉强下车。
在医生说叶颂明需要眼角膜移植的时候,周予琛的脑子里就开始盘算。他很快采取行动,当天就打出去十几通电话,联系各路渠道寻找合适的眼角膜,不过这种事不光是有钱和有人就能办到的,还是看运气。
周予琛建议叶颂明继续留在y国,他们可以一边等消息一边拜访其他名医。
但叶颂明拒绝了,他只想尽快回家,回到熟悉的故土,看望为他担忧的外公,还有和他只分开一天的儿子团聚。
叶妈和周予琛都拗不过他,只好点头同意,三人当晚搭周氏的私人飞机回s市。
时隔一个月,再次回来,一切都发生了改变。
叶颂明的身体,他的心境,他对感情的看法,最重要的是他和周予琛的孩子出生了,在一个意想不到的地点。
让他更想不到的是,这次的接机仪式异常隆重,他所能想到的亲人和朋友全部来机场迎接他平安归来,包括提前一天回来的小宝宝。众人站成一排,手举“欢迎回家”的牌子。
根据周予琛在耳边的描述,叶颂明可以毫不费力的想象出那个画面,而且深受感动。
叶颂明先拥抱泪流满面的外公,然后是景院长,接着是景澄,再然后是出版社的同事和医院的朋友,他大概和几十人互相拥抱,最后来到姑姑的面前,从对方的怀里接过熟睡的婴儿。
他将孩子稳稳地抱在怀里,用下巴轻蹭婴儿光滑的皮肤,亲吻孩子的额头,他的举动让宝宝从小嘴里发出一声抗议,他笑起来,周围的人也跟着笑,他转头问周予琛孩子的反应。
周予琛说孩子很喜欢他的亲近。
他露出满足又自豪的笑容,抱了一会儿,不舍地把孩子还给姑姑,毕竟小娃娃还没满月,经不起大人折腾。
众人在机场并没有逗留太久,寒暄一番就散了伙。叶颂明和周予琛以及负责照顾孩子的姑姑一起回到北府之家。
韩姐和管家见到叶颂明,又来了一通又哭又笑的迎接仪式,他们抱着叶颂明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嘴里不断念叨感谢神灵之类的话,最后还是周予琛把叶颂明从感人的氛围中解救出来。
死里逃生,平安归来,家人团聚,喜当爸爸
这一切只发生在短短一个月内,却好像比一个世纪还漫长,是那么的梦幻和不真实。
叶颂明觉得是梦一场,可他的眼睛在时刻提醒他,这一切都是真实发生的。
他进入熟悉的卧室,脱了外衣和鞋子,乖乖地坐在床榻上等待周予琛。
眼前的黑暗,未来的不确定性,让他深知自己从这一刻开始告别以往的旧生活,迎来了全新的人生。
他把恐惧转化为期待,时常自我安慰,没有什么比活着回来更重要。
还有机会回应周予琛的感情,可以亲吻自己的小孩,继续做自己喜欢事,跟这些相比,他的双眼不算什么。
就在离他几米远的浴室间,里面传来哗啦啦的流水声,他能幻想出周予琛亲力亲为为他放洗澡水的画面,光凭这一点,他心里的忧虑一扫而空,至少在这一瞬间。
刚刚韩姐有来帮忙,被周予琛一口回绝,并且说以后这种事都是由他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