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面对赵应禛的时候,他就好像御花园中等着人喂食的猫儿,嘴角和眼角都弯起来,伸长了脖子等着被挠一下,这时候所有尖牙都被收起来,这时候的他渴望亲吻。
赵应恪有时候忍不住想,那小白眼狼明明是住在清河殿的!吃的用的从还在无忧宫时就是他的母妃和他给的,怎么还把自己当作敌人。
甚至赵应祾身上的新衣服,那上好的绸缎以及针线布料,都是关若媛亲手一点点缝出来的。
可惜没有人告诉他,所以他理该什么都不知道。
不知道淑贵妃已经很多年没来国子监接四皇子下学了,而如今她每日都在偏殿等他二人背完诗书再一道回清和殿。
他满眼只有三哥哥。
三哥哥给他带了点心,三哥哥教他认字,三哥哥牵着他的手在庭院之中漫步……
他是宫中最不受宠的人,皇帝连看一眼都不愿意的儿子,只有赵应禛喜欢他,所以他也喜欢赵应禛。
他又怎么会去注意从来不主动与自己亲近的淑贵妃和四皇子呢?他想他们井水不犯河水,这非常好。
所以他也不知道关若媛每晚都守在他寝屋的偏室,等他熟睡直至月下树梢。
赵应恪觉得母亲大概是把赵应祾当成了那个未曾出世的孩子,那个不属于皇帝,而属于她和那人永远不可能来到世上的孩子。
她会看着赵应祾缠着三皇子玩闹时笑起来,用帕子遮住嘴角和他说,“祾儿好调皮,和他三皇兄的关系真好。”
祾儿脸上终于长些肉了,祾儿能把论语背两页了,祾儿今天用完新进贡的羊奶和她说多谢娘娘……
赵应恪在她说这些的时候也跟着笑,不是长大之后那如面具一般长在他脸上的笑容,而是一种很浅淡的、下意识间不经意的举动。
后来呢?他想。
慢慢地闭上眼睛,脑海中的记忆偶尔会不受控制地拉扯,从那属于现实的存在中生出几枝疯狂的幻想,它完全与所知相悖,却能很安分稳当地与他共存。
后来啊,赵应祾和他三哥去灵昶山玩,那是他第一次离开皇宫。
关若媛为他准备了一套青灰浅色常服和一双适合爬山行路的鞋子。
那衣衫用绿线暗绣桃枝琼蕤,清凉薄透,最适合赏花时节穿了。
只是赵小九都还未穿着这身衣裳和他们一齐游过山水看花开,就这么再也没有回来过了。
三皇子府的管事来禀报说九皇子在下山的时候被马车碾断了腿。
又说九皇子现在见不着他们殿下就开始哭闹,实在离不开。
赵应恪想,他大抵得偿所愿了。
纵使代价是一条腿。
而淑贵妃听完对方的话后,只礼貌又疏离地关切一两句,便叫宫女去九殿下的屋中把他旬日里用的东西全都收给杜文了。
仿佛根本不在乎那个寄养在自己宫中的小孩。
只有她自己知道,在将赵九的屋子搬空的那一瞬间,有什么珍贵的东西彻底从她的身体抽离。
温暖的热流沿着小腿滴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