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觉得悲哀,看着少年命若悬丝,终于什么都被打破了。
甄枫从地宫侧室发现了出去的路。
他没有往海边去,反而走向相反方向,终于顺着溪流找到一处荒芜废弃的村落。
北府军收到信号就登上小岛,带着干净的生活用具以及药材。
庄王只留下几个心腹,让别的属下把洛瀛押回晋京,并书信一封叫人交给魏忤,让他去找赵应恪。
他太累了,在路濯好起来之前都不想考虑那些事情。
汀洲根本没有什么守陵人,那些曾经建造这座旧陵的南都人早在完工时就回了梁川。
这里是无人之境,只有漫山的花,无际的落阳和沧海。
或许也根本没有什么母蛊,一切都是骗局。
布局的人不同,他们以为逃过了一个,却终究还是没有逃过所有。
因为浑身是汗,赵应祾时冷时热,躺着并不安稳。
赵应禛见他难受,又去温了水给人擦拭身体,再换上一件清爽干净的亵衣。
这几日他都这么照顾他。甚至害怕赵应祾无意识去挠伤口,他还将对方的指甲也小心地剪了。
他以为他们曾经是坦诚相见,自己熟悉这赤裸身体上每一寸皮肤,爱抚还有深入的亲吻,到头来却发现一切都是建立在假相上的。
假相就是他以前没有注意到的那条腿的不自然扭曲,就是光滑小腿下狰狞的伤痕。
可是他觉得他想到“假象”二字的时候,脑海中浮现的非是“骗局”之类的字眼,他并不意外自己没有感受到任何属于受到欺骗的反感,但是它们留下的情绪绝对也谈不上正面。
那是怎样的感情的呢?
地铺就在床侧,他睡在少首,抬眼便能看到赵应祾搭在床沿的手腕。
他慢慢地伸出手,很轻很轻地勾住少年的手指。
平整圆润的指甲盖,过分瘦削而突在皮肤下的骨头,腕部也显得太过纤细了。
是愧意。
他想,这就是知道真相后迅速朝他袭来的感情。
像淹没至头顶的海浪,偶尔露出口鼻,难以呼吸却不致死。
他想自己从来就不该离开他的身边。
无论是路濯还是赵应祾。
每次放开手,好像对方都会受伤。
他总是将他的阿奴陷入濒死的境地。
一条腿、一道刻在腹部的刀痕。
足够了。足够让他主动负上罪过的枷锁,从脖颈栓到脚踝。
他早该发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