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的,怯懦的,细细弯弯的眼睛里装着对这个世界的好奇期盼与善意。
里头是她在杏花村生活的点点滴滴。
与牛嫂一起磨豆子,跟姜嫂一起绣花,陪小童踢毽子,与姐妹溪边浣纱,春日,秋日丰收,冬日扫雪,夏日乘凉……当真过得无忧无语的小日子。
珠子翻转,是一帧帧与之安逸无忧孑然相反的画面。
她被人伢子从家里拖走,声嘶力竭向站在门口无动于衷的父母求救,她被卖给须发全白的老头做妾,被正妻拿鞭子抽,被锁到小黑屋禁食三日,被下人凌辱,她不住哀求哭喊,嗓子喊哑了,她衣衫褴褛被赶出家门,飘着大雪的寒冬腊月,抱膝缩在墙角,路过的香车上下来个扬着手绢面上堆砌脂粉的妇人,妇人扒开她面上乱发,看清她的模样,命人将冻晕的姑娘抬上车……
“没错,这是阿珊。是你们逼她想起的回忆。”村长毫无光亮的眼眸下有两道泪痕,“阿珊被父母卖去做人家小妾,正妻嫉她年轻貌美,对她不是□□便是打骂,后来冤枉她与府内小厮私通,被毒打一顿赶出家门,后被百花楼的老鸨救走,日□□她接客,不到两年患了花柳病,全身溃烂,满嘴血泡,一副破草席裹了,仍到乱葬岗。”
慕月西惊讶:“她死了,那杏花村的阿珊是鬼?”
村长摇头,抬指,“你们看。”
众人回神望去,村口的杏花林飘出无数道残魂,正是地上捂头哀嚎的村民幻化,她们一个个被唤醒记忆,于极度痛苦中化作一缕缕残魂……
“她们非鬼,她们是造出杏花村的一部分,她们是杏花村的村民,是山花,草木,溪流,山石,她们是杏花村的神。”
溪水速度干涸,杏林簌簌枯败,空间虚晃,神女祠已在眼前。
村长推开神女祠大门,里头香火鼎盛,前来祈愿的女人净手焚香,剪断一缕青丝,供奉到女娲神像手中托盘之上,此乃鲸凉州最为虔诚的祈祷仪式。
“求女娲娘娘让我攒够钱赎身……”
“求女娃娘娘赐我一个儿子,否则夫家要休了我……”
“求女娃娘娘保佑我儿平安健康长大……”
“求女娲娘娘让我夫君万事顺遂,信女愿折寿十年换夫君中举……”
“女娲娘娘保佑宁家人身体健康,不病不灾……”
“求女娲娘娘让我容颜不老,与夫君恩爱两不疑……”
无数信女割发祈愿,于神像下磕头……信女来了又去,换了一茬又一茬,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神女祠从繁盛到没落……
无数的残魂从杏花林飘来,最终团团将村长围绕。
村长站在女娲神像下,收了幻影之术,抬手,做祈祷状,那些幽魂纷纷围绕她指尖舞动。
她指尖绕上一根魂丝,“这是牛嫂。被嗜赌的相公卖去做典妻,五年典妻还了相公的赌债,回家第二天,方六岁的孩子病死在怀里。”
“这一根,是张婆婆的。她原本是大户之女,家道中落,被长兄作为攀附富贵的礼物,送给贵族人家做外室,再后来被暗中下了药,终身不得子嗣,晚年流落街头做了乞丐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