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是……不敢再往下挖。伸出五指摊开,注入一点灵力透视土壤下的形状——小人的底下,是一个上尖下圆的罐子。罐子腹壁下端堆贴着各种走兽,并排刻着几只飞鸟做腾飞状。罐子上刻着一排小字“魂授予天。”
谷仓罐?!还是宋代的谷仓罐?!
程璋曾跟她说过,骨董中最邪门的,就是谷仓罐。又名魂瓶魂亭、堆塑罐等。是用来装骨灰的容器,安死者之魂。谷仓罐起源于,流行于魏晋南北朝。到了元代的时候,由于蒙古侵占中原,民不聊生,民间烧制了大量这种谷仓罐用来安置死者。
这东西之邪门,连她都要忌惮三分。幸好这只谷仓罐刚刚吸足了人气,此时此刻还在缓慢的沉睡当中。并没有被她的动作所惊扰。坐视不管,还是把这妖物给清除?犹豫了下,不经意间瞥到草丛间,有一只深红色的高跟鞋。
是孙姐的。她一眼就认了出来。倒吸了一口气,一个大活人被魂瓶魂亭所吸收。至多半天就要化掉了,事不宜迟,得赶紧动手。先回到公司,借口警察的名义,把里面的人全部骗了出去。然后叮嘱了谢文湛:“待会儿,不准任何人靠近这里。”
“你要做什么?”
“没什么,大楼里有不干净的东西。离这里远点比较好。”
谢文湛似乎还想说什么,她没有听他说完。就走到了雨幕当中。埋下此物的人,大概是想等谷仓罐的煞气登峰造极之时,一股气引出煞气,把整栋大楼的人全部杀掉。没想到孙姐在窗口站了一会儿,浓烈的香水味掺杂了人气,惊扰了它。
而自己身上,并没有人气。按理说,它对自己不感兴趣。但同为妖,区区一个罐子而已。进去也很简单——到了魂瓶魂亭前,她捏了个口诀,将自身化为一缕幽魂,慢慢渗入了土壤当中。然后顺着小瓷人的口沿,钻进了谷仓罐里。
混沌之中,她顺着黑气进入到了煞气的核心部位。忽然间,黑色的雾气消失不见了。眼前展现出了广袤的天与地。像是徐徐展开的一副画卷,天地之间渐渐呈现出斑斓的景象。有人,有广袤的耕田,有低矮的茅屋——这里是一个蜀地小山村。
男耕女织,炊烟袅袅,人人安居乐业。四川天府之国,自古以来都是如此安详。直到……
忽然有一天,穿着盔甲的大将军来到了此处。告诉村民:城外告急。南宋朝廷已经覆灭,蒙古大军以席卷之势扑向九州大地。所过之处,民不聊生。为了保全汉人的河山,保全炎黄子孙的尊严,大将军求村长叫全村的男人全部参军。
村长答应了。还亲自把一百多个年轻力壮的男丁送到了战场上。然后亡国的马蹄声,似乎就在耳边。蒙古人残酷屠戮,这些临时招募的老百姓根本不堪一击。她听到了惨烈的呼喊,然后不断有人“扑通通”地倒下。最后,血红染满了大地。
“老天爷啊,我们村里一百二十多号兵丁,一个都没有活着回来啊!”年老的村长站在满村的老弱妇孺面前,仰天长啸,放声大哭。
但人死了,讲究个落叶归根。村长就托人去买了一只西坝窑谷仓罐,叫人拿着这只谷仓罐,前去收回所有牺牲者的骨灰……元朝建立,残杀百姓。光是四川一省的人口,就由650万降至60万。土葬都葬不下这么多人。
只能火葬,只能用谷仓罐装载着他们的骨灰,下葬。
黑雾又渐渐弥漫上来。像是故事的收卷,一声叹息。也将这一个小山村从眼前抹去。但随之天与地都笼罩上一层黑气。白汐看到了那黑气渐渐在地上凝聚起来,像是拨云见雾一般,最后幻化为了那一支有去无回的蜀地士兵。
人人整装待发,手持长戟,枪头垂下殷红的缨穗。抬起头,他们都残缺不全。皮肤是五黑的,眼睛都没有眼珠子,五孔还流着血——
很显然,这只谷仓罐中装载的,就是这一支蜀地村民将士的骨灰。大概是埋在极阴之地许久了。所以全部化成了煞。
“还不得安息吗?”她喃喃自语这么一句,然后挽起了手中的一丛火焰。煞是没有意识的,他们只会杀死眼前任何活动的物体。
已经僵尸化的战马咆哮着,以闪电般的速度冲过来。“歇律律——”一声长嘶踩踏向她,白汐一个闪身躲过了这一践踏。然后幻化为自己的鬼魂原形,足尖点地高高跃起,双手一扬,霎时十点火光从指间飞出。击中了那僵尸马。
但连人带马,在大火中,依旧砍杀不停。
“杀!——”一人一马的失败,并不能阻止这些已经魔化了的僵尸兵团。
这样光用火烧下去,是不成的。先不说对方人员太多,光是这股煞气该如何化解。就是个大难题。只能先用火墙挡住几波冲击。但较量了几番之后,白汐忽然发现一个蹊跷——这些僵尸兵团当中,藏匿着一位发号命令的“将领。”
那是一具全身乌黑的焦尸。胯下的战马被削去了半个脑袋。身上没有一处完好,根本分不清一丝丝容貌。但是每一次军队变阵,都是这个人先有动作。高举的右手,仿佛在发号施令——错不了,这人该是他们的指挥官。
白汐有了主意,她飘到空中,把一点火光蓄于右手。凝聚成长剑,剑锋如雄狮脱缰一般咬向这一支僵尸兵团。霎时间天空好似下了一场火箭雨,无数流星从天而降,纷纷扬扬,落到地面化为点点焦黑的斑点,炽热,但威力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