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这样的,听说是顾伯家出了事。本地的报社直接联系了我们来看看。顾伯是我们开封文物保护协会的前辈,他出事情我们当然要来过问。”
“张家小子,把你这些人请出去。”
顾亦泽看了一眼地上被踢倒的一尊木偶。脸色不愉。那张阳很快就把屋子里肃清了,还一个劲地跟董明堂套近乎。弄得董明堂很尴尬。
白汐倒是明白了,敢情顾亦泽根本就不是个待宰的羔羊,也不是个孤苦无依的收藏家。约莫是趁着她出去的那一会儿,顾亦泽给自己的晚辈打了电话。请了一位大人物来镇场子。这张阳,约莫权利大的连舆论都能控制,何惧区区董明堂。
先在他们面前装出一幅听天由命的样子。得了空子就喊了人来。把董家人从心理战到舆论都控制得死死的,这才是顾亦泽。
他们,都太年轻了。老而为贼,古人诚不欺我。
“董先生,你听说过民国河南古玩四大家吗?就是掌管瓷器,玉器,书画,杂项四项的四家权威鉴定。顾伯伯的家族是瓷器一行的,昌荣阁的宋家是书画一行的。我张家是玉器一行的。听说你开的是拍卖行,在东北那一带很有名气。改天来咱们开封营业,可要给我们鉴定协会赏个脸。”张阳谈吐不俗,却处处彰显身份。
白汐倒是觉得,这话的含义得反着理解:开封,是我们的地盘。你们东北那一块做古玩的,在这里没资格瞎嚷嚷。
这张阳,也不是个好对付的角色。
董明堂好不容易清醒过来了:“张先生,不瞒您说。我来顾家是为了给我父亲的案子讨个公道。顾亦泽他贩卖假古董……”
“哎,董先生,那件事我们也知道。但打眼是免不了的,何况那莲花碗还是程璋的后期加窑变。顾伯伯回国之前就说了,这次要给董家人一个交代。你们心急,可以理解。但顾伯一把年纪了,何必要把事情闹大到全国皆知呢?”
董明堂怒了:“敢情我爸买了钧窑后期加全国皆知就是倒霉,他打眼就是应该被被原谅的吗?这事情,一定要上媒体公开澄清!”
顾亦泽动了动手中的鸡血石,张阳就笑起来了:“别这样。顾老先生在古玩界也是权威,这事一公开,不仅对顾伯不好,四大家也会名誉有损。你看这样如何?就按照河南古玩行的规矩,晚辈来比拼眼力,给老一辈消掉仇怨。你看如何?”
董明堂这回是真傻了,河南古玩行的确有这个规矩。因为玩古玩非常容易结下梁子,甚至闹到血光之灾。所以民国的时候,河南这边古董市场就出了化解恩怨规矩:结下梁子的双家。各挑选一位同辈的代表出来比拼眼力。
比试的方式,就是拼鉴定的功底。双方家族各出二十件价值相等的珍稀古玩。然后隔着帘子,给对方摸一摸纹理。并说出东西的出处,年代,制作工艺。假如一样说错,无论值多少钱,当场把古董扔进火坑化了。假如赢了,东西归对方所有。而比赛过后,赢的那一方可以向对方提出一个要求,只要兑现了,从此之后,恩怨两消。
董明堂哪里玩过这个,更遑论和河南这帮古董堆里长大的人比:“不行,我……”他慌了,现在完全是被人牵着鼻子走。
而那张阳又改了口,这次语气就犀利了:“既然不答应,那这件事就先消停消停,顾伯的事情,我保他会跟你们董家赔罪。但你们董家最好先消停消停。河南这一块地方,哪里玩古玩的都得给我张家面子,这样,你们可否满意了?”
分明是在赶人了。而且张阳的意思很明确,保顾老先生,就是在保整个河南古玩鉴定四大家的声誉。不可能让这事宣扬出去的。而顾亦泽端坐堂上,一句话也没说。笃定的是,张阳会为自己开脱一切。董家人奈何不得。
董明堂握紧了拳,咬了半晌的牙:“顾亦泽,你不跑?”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顾亦泽淡淡定定道:“孩子,出去吧。想想你父亲如何教你把玩古董的。”
然后董明堂就气呼呼地出来了。看了她一眼,大概是觉得很丢脸。一句话都没说。手往口袋里掏了掏,这才想起来根本没带香烟。锤向一旁的墙壁,皮都破了。良久,似乎才缓过来:“不知道为什么,青花,哥觉得这次无能为力。”
“哥,河南这一带的古玩行盛行。”她提醒他:“干掉一个顾亦泽不要紧。我怕人家地盘的人,会跟我们过不去。”
作为全国最大的古董交易和买卖中心,河南的古玩市场能保持一百多年的兴盛,和这些暗地里维护秩序的家族大有瓜葛。宋家算是一个,现在又冒出两个顾家,张家。完全把舆论和市场拿捏在手心里,让人防不胜防。
这什么鉴定四大家。她在民国那会儿也听说过。只是当时乱世,这什么协会也几乎散掉了。所以根本没在意。没想到,现代又兴盛起来了。
相比之下,a市的古玩市场,清的就像一谭清水。董明堂显然也明白这个,深吸了口气:“青花,你说哥哥该怎么办?”
她淡定说道:“你先回a市去,大兴行那边少不了你。这边我来看住顾亦泽。有那个什么会长担保,谅顾亦泽也跑不了。”
“可是我觉得对不起咱爸,仇人分明在眼前。”
“顾老先生打眼的事情只是爸爸之死的辅因。你现在和顾亦泽对着干,一来,没这个实力。二来,和老人家过不去,道义上也有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