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凌猎忽然僵住了。
啊这,我只是抱你一下,你怎么还埋肩了?
季沉蛟什么都没说,也没动,但凌猎感受得到洒在肩上的呼吸。几秒钟后,他试着顺季沉蛟的背,“季队长,没事的。”
安巡完成尸检,死者正是失踪的周芸,死亡原因是高坠,生前没有服药服毒,有些许挣扎扭打伤,排除主动跳崖的可能,是被人推下去。
嫌疑最大的就是和她一同驾车离开西云县的季诺城。
枫意山庄案、二十多年前的徐银月母子失踪案、周芸坠崖案因为明确的线索,重案队决定合并调查,而此时,这一切的推手ja仍处在人间蒸发状态,唯一一个能够开口说话的季诺城刚在医院处理好了伤,被带到审讯室。
门打开,他条件反射缩了一下,但抬起眼,见到的却不是季沉蛟。
谢倾坐下,一同进来的是梁问弦和凌猎。凌猎没坐,站在阴影中眼神不善地盯着季诺城。
“以为来的会是季沉蛟吗?”谢倾说。
季诺城尴尬地笑了下,摇头。
“他想亲自审你,但是我们有避嫌的规定,你们是养父子,所以我替他来做这场审讯。”谢倾清清嗓子,“周芸是你杀的吗?”
季沉蛟在另一间警室,背对监视器,声音却清晰砸在他耳膜上。
“小沉,他看着吗?”季诺城问。
谢倾说:“应该看着吧。”
季诺城低下头,几次想要开头,都以一种没有做好准备的姿态退缩。
凌猎冷淡地开口,“你怕被他瞧不起吗?”
季诺沉飞快看向凌猎,季沉蛟也转过身来。
凌猎说:“他在等着你说出真相。每一分每一秒都是折磨。如果你还有一点父亲对儿子的怜惜,就赶紧说出来,不要再折磨他。”
季诺城挣扎着开口,“周芸是……是自己摔下去……”
谢倾在法医报告上点了点,“她是在搏斗后被人推下去,而可能和她在一起的人,只有你。”
“我,不是……我不是故意的,是她来推我,我失手把她……”
凌猎打断,“但向导游打听雪柊垭口的是你,事发前三次将车开出去踩点的人也是你。季老板,你早就计划好将在雪柊垭口杀掉周芸了吧?为什么?她不是你的妻子吗?”
季诺城双手抱住头,不停地摇头。
“你们能够选择条件更好的宾馆,却非要住在最差的地方,是在躲什么?当年徐银月失踪时,你们恰好就在桐茄县。那不是凑巧吧?你们以为做得滴水不漏,但二十年后,忽然有人接近你们,告诉你们——我知道真相。”凌猎俯视着他,“你们才明白大难临头,来不及做准备。”
季诺城痛苦地嘶吼,“我不该留下他——”
时间回溯,那时季诺城刚满十八岁,在徐银月家中补课。他的成绩在桐茄县已经算最好的一拨,但是还不够。从小生活在康家的阴影下,他迫切地想要带着家人从这里逃离,再也不回来。
要在大城市站稳脚跟,就需要一份稳定的工作,在工地上打工不是他的目标,他要成为指挥他人的人。所以他必须考上一所排名靠前的大学。
徐银月从夏榕市回来,虽然没能在桐茄中学当老师,但季诺城和她聊过天,发现她很有才华。双方商量好补几次课试试,季诺城一试,就考了全年级第一。
这之后,他和徐银月的补课关系稳定下来,有时徐银月心情好,还会留他在家中吃炖泥鳅。刚从地里捉起来的泥鳅用泡萝卜、辣椒、豆瓣炖得入口即化,腥味被祛除得干干净净,季诺城就着汤汁都能吃三碗饭,用实际行动诠释着“好吃”。
徐银月很开心,做菜的次数越来越多。
季诺城高考时,徐银月比他还紧张,两人一个第一次给人补课,一个第一次参加高考,都卯着一口劲。
成绩出来,季诺城以远超全县第二名的分数被黎云市理工大学录取。他踌躇满志,提着泥鳅去徐银月家中,又买了很多卤菜,感激徐银月的辅导。
去黎云市念书之后,这段补课经历成了过去,但大学校园多的是谈朋友的人,季诺城相貌英俊,成绩优秀,颇得女同学青睐。但他忽然发现,再漂亮的女同学,他好像都不喜欢,一想到恋爱,出现在他脑海里的就是徐银月。
徐银月已经不是他的老师,他为什么不追求徐银月呢?
他开始给徐银月写信,起初只是寻常问候,聊一聊大学和桐茄县发生的事。徐银月毕竟大他几岁,时常给他提与同学相处的建议,偶尔也会吐槽一下新来补课的学生不用功,白花父母的钱。
信件来往愈加频繁,季诺城渐渐在其中吐露真心,用大学的景物写一些述衷肠的小诗,或是摘抄一段情诗——这在当时的文艺青年中,是很常见的追求手段。
他很紧张,既害怕徐银月看出他的心思,不再与他通讯,又害怕徐银月看不出。信件寄出去,便度日如年,然后不久就收到徐银月的回信,没有说破,却抄了另一首情诗回赠他。
两人的恋爱关系就此定下,寒假,季诺诚回到桐茄县,与徐银月偷偷约会,沉陷于柔情蜜意中,想要把和徐银月谈上的事告诉所有人。
可徐银月却说,不着急,等他毕业之后,在黎云市定下来再说。他很不解,说自己这辈子只有她,他们都已是成年人,为什么还要遮遮掩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