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吧,别太累着了。你总是什么事都记着,扛着,又不肯说。别人看你做什么都那么的容易,可世上又有什么事是容易的呢?看人挑担不吃力罢了。
对了,舅舅、表哥常问起你,多么聪明,又多么会做事。世上哪有天生就会做事的人?别嫌我话多,跟了郑钦差就好好做,可也别与旁人弄得太僵了,进了京,先看看,哪个人好相处。”
“哎。”
祝缨直起身,说:“那我走了。安顿下来就去找你,你……”
“我不急,你也别着急,这么些年我不是也好好的过来了?嗯?我比你大好些呢。”
“哎。那我走了。”
祝缨拉开门,回头看了一眼花姐,说:“那,京城见?”
花姐笑道:“京城见。”
外面,李婆子被祝缨弄懵了,终于想起来拍门:“小娘子,莫开玩笑,给婆子开开门!”她还不敢声音太大,也不敢提到祝缨之类。
祝缨笑着拉开门,笑道:“大娘好。”
李婆子气得鼻孔大了一圈,祝缨正色道:“大姐是您接走的,还请以后好好照料她。”
自此,岳母接女婿的事便告一段落了,花姐被吴安与李婆子接走,祝缨一家三口依旧在郑熹的队伍最末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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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钦差回城。
两个钦差不是同时出京却是同时回来,浩浩荡荡的队伍排得很长。虽然天上彤云密布、天气也变得寒冷,依旧有人围观。这样的场面祝缨是看不到的,她还得在城外多冻一会儿。
祝缨的车以及郑熹、沈瑛等人从外带的土仪车辆及随行的商贾并不与钦差的仪仗一同入城。他们有比钦差回城早一点的,也有晚一点的,祝缨属于等钦差入城之后再入城的。
张仙姑对祝缨道:“你坐进来避避风,京城这风怎么跟刀子似的,割鼻子割耳朵的?”说着还打了个喷嚏。
祝缨道:“你坐回里面去吧,我穿皮袍呢,不冷。我得看着牲口别乱跑。”
“婶子,不碍的,我陪他在外头挨冻呢!”甘泽的声音笑嘻嘻地传过来。
张仙姑道:“哎哟,甘大郎来啦?”
甘泽跳到车辕上坐着,说:“是,金大哥叫我过来帮忙的。你们也是,为什么不就住到他家里呢?他那宅子这两年才换的新的呢!有两进!在京城两进的宅子,可不简单呢!他都说了,有的是屋子,不差你们住的这一间。他那儿还有丫头、小子伺候着,厨下也有热饭,你们也不用自己张罗还能省下钱来。见外了不是?”
祝缨道:“官司还没完,一家三口也不能都在他那儿蹭吃蹭喝的,迟早还是得有个自己的住处。这又是车又是骡子的,也不好到他那儿打扰。甘大哥看,我们先住哪儿合适?”
甘泽道:“金大哥说了,叫我先陪你找个客栈住几天,趁这几天看看房子,租个合适的搬过去。我寻思着,只住几天还真是找个客栈更好,客栈里也有草料,也有院子,你这骡子和车也都有客栈伙计能帮着照看,省你的事儿。不过要多花几个钱,图个舒坦也值得。”
张仙姑还心疼钱,祝缨已经说了:“好。听你的。”
甘泽亲自驾车,甩响了鞭子:“驾!”
祝缨鼻尖一凉,指尖按了一下鼻尖:“下雪了?”
甘泽驱动了骡车慢慢地往城门走,抬眼看了一下天,说:“我看这天也是该下雪了,京城这会儿正是下雪的季节。你们那儿雪大么?京城的雪能下半尺厚呢!”
张仙姑吸了口凉气:“我们那儿也下雪,不过没这个早,也没这么厚。”她又心疼起女儿,怕祝缨冻着了。以前没钱的时候,再冷的天也得捱着,现在有点钱了,谁还不知道讲究一点过得舒坦点儿呢?
她琢磨着:等安置下来了,得给老三添件斗篷,就像县城里看着的那个财主家娘子穿的那种大红的斗篷,不能像于大娘子穿的那样的灰色的素斗篷。
祝缨坐在马车上,看甘泽将车赶进了城,京城的城墙极厚,比府城的厚多了,门洞里很暗,跑出了门洞才重又亮了一点。城门附近还不是最热闹的,聚了点小摊小贩,有人支起了油布篷,油毡,抄着袖筒弓着腰还在死熬着生意,有人已经开始收摊了。他们摊子上卖的东西与府城、县城也有一样的、也有不一样的,也有同类东西住是花式不一样的。
甘泽看祝缨一双眼睛不住往街两边看,又甩了一声鞭子,笑道:“这才到哪儿?等安顿下来了,天晴了,我带你往城里逛逛。给婶子带好东西回来。哎,你不还得看房子么?有的是你逛的时候。”
张仙姑又探出头来说:“哎哟,你才跟着郑钦差出了一趟差回来,不得回家看看么?这就净跟着我们瞎混了,真是太辛苦你啦。”
甘泽笑道:“不辛苦不辛苦,你们不知道,我家爹娘都在庄子上,并不在这里。我回府去也不过是自己,与些相熟的人说说话。我的东西都托陆二带着,抽个空到他那里将东西分拣了,等我爹到府里来了,再捎回去。我尽有的是功夫,不然金大哥怎么单叫我来呢?”
张仙姑道:“那你也够辛苦的了,等赁下了房子,你常来坐坐。”
甘泽道:“那敢情好。”
祝缨耳朵里听着他们的对话,又听着街面上人的谈话,眼睛还不停地看着两边的街道。只见这路果然是越走越繁华,街上各色的铺子招牌也多了起来,人们的衣着也与府城的有些差异了。
叹了口气,心道:哪怕是来这里算命,都得先到街上蹲个十天半个月的,再仔细看看本地人才能猜得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