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玘张口,却不言语,好半晌,又闭唇,只嗯了一声。
阿萝攥指,很快稳住精神,与魏玘拉开距离,借由月光,打量他周身。
寒光凉淡,为他颀影刷上雪色——在雪色之后,一道剑痕纵穿,将他袍衫割开两片,洇出一片殷红,血气也越发浓腻。
阿萝自责,想自己太过惊慌,竟没发现魏玘受伤。
她转眸,视线逡巡四下,在距二人不远处,发现一条清澈的溪流。
“啪。”指掌相交。
阿萝牵起魏玘,小心引他,转身就走。
……
二人来到溪边,流水潺潺,月如粼波。
青蛇游至草间,只钻出头颈,静静观望二人。
阿萝攥裙,双手发力,撕下一片绢帛,在掌中妥善叠起,便矮身,向溪间浸没。
她边忙,边道:“坐好。不要动。”
魏玘耸眉,依她所言,又被她唤醒几分神智,抬目看去,只见少女跪于溪畔,乌发前挽,露出一截纤长的雪颈,在月下明晃似玉。
“哗啦——”水声宛如溅珠
阿萝绞腕,拧干绢帛,挪至魏玘身侧。
她伸手,要去揭他衣裳,又在触达前停下,道:“你忍一忍,会有些疼。”
魏玘只笑:“本王何时怕过?”
他虽然受伤,利落不胜从前,但倨傲、清贵却分毫不减。
阿萝抿唇,颦起水湾眉,哀淡地瞧他。
她记得,哪怕魏玘腿根出臼,也不曾发出半点痛呼。可她也知道,他并非不疼,只是对自己格外心狠,才凝出魄力,强行忍耐下来。
“我会轻一些的。”她道。
魏玘不答,忽觉刺痛入骨,身躯猝然僵直。
阿萝指尖微动,正拈起他身后衣缕,揭开伤口附近的破布,谨慎,轻缓,小心翼翼。
一片,又一片……袍衫破乱纷碎,被她逐次揭下。
阿萝凝滞,一时怔于原地。
眼前,背脊笔挺、瘦削,有力,线条分明、流畅,如受工匠塑刻,却见一道剑伤斜穿而下,近有五寸,细长狭窄,皮开肉绽。
而在剑伤之外,还有许多旧痕,大小不一,似乎也是由刀枪所致。
今夜,黑衣人斩伤魏玘、毁他袍衫,虽只留下一处伤口,却露出他半面脊背——凡是阿萝目所能及,均可见伤痕错综,狰狞古旧。
阿萝心口发紧,气息越沉,肺脏也淤堵凝涩。
“怎么?”魏玘忽道。
他轻笑一声,口吻轻松,道:“哭什么。”
阿萝一怔,经他所言,方才发觉,自己两颊温热,竟已无声淌下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