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此处,明丹姝闷声轻轻笑了笑,喃喃不知在说谁:“呆子…”
欺身借火点燃桌案上的油灯,与寝室同样大小的密室显露模样。
十余排书格其中堆满了依照时间顺序排成的案卷,粗略扫过可见大齐建国百余年来的大事纪要,与外面放着的那本传世青史不同的是…
这些史书所记,是刀光剑影、波诡云谲,是帝国不见天日的辛秘。
明丹姝将在桌案上摊开着的,祁钰上次看了一半的新册收起,封面上入木三分的两个字——明章。
这一册所记,是明家满门抄斩一案的经过详情,包括人证口供、物证记录,以及…先帝亲手所书案情疑点。
收好了书册,抬眼落到侧墙上贴着的,长宽丈余的门阀图网,从始祖朝,一直到今日,由大齐历代帝王一笔一画记下。
留心可见,门阀出身的官员网络联结,一开始遮天蔽日环环相扣,随着太宗朝施行科举制度,而逐渐疏落,有庶族寒门逐渐在朝中占据一席之地。
任重而道远,明家、郑国公府以及百年来许多疑案错案,翻案重审的难点并不在案情本身,而是底下盘根错节的人物。
若无一击而中之把握,不但翻案难成,就连这江山天子也要改名换姓。
明丹姝看着他前些日所书笔录,思绪逐渐飘远…
她记忆里对祁钰最深刻久远的印象,大约在十年前,她七八岁时随母亲入宫赴百花宴那次。
祁钰当年约莫着十四五岁,清俊端方却沉默寡言,宴会上命妇们与太后提起太子殿下的婚事,已记不清是引荐了谁家的姑娘…
凑巧,她在席位上与康乐争佛手柑不过,娇气着赌气大哭,误打误撞搅了太子殿下的“相亲”。
他那时很少笑,却在众目睽睽之下,笑盈盈握着她的手离席,赞她哭得及时…
嘀嗒…嘀嗒…水钟流过一轮…
明丹姝起身走到架的最后一排,随手叩了三下,另一道暗墙应声展开。
晚风随着甬道拍到脸上,吹散了她漫无目的缥缈着的思绪。
候在后园的孙景见瑜昭容从假山后面走出来,放下帷帽,迎上前恭敬道:“臣孙景给瑜主子请安。”
“起吧,都告诉皇后了?”明丹姝问道。
祁钰既去了河阳,便不可能空手而归,察灾情请刘氏出山只是其一,重头戏便是要震慑门阀,借力打力。
季家是丰王母族,一朝天子一朝臣,如今在门阀士族里处境尴尬式微。柿子挑软的捏,拿季家开刀,既能杀鸡儆猴,又能挑起门阀内部的矛盾。
至于这鸡如何杀…阿臻离京前与她说过,他将瓦寨的令牌交给了祁钰。川州府与河阳毗邻,若她所料不错,祁钰是打算以暴制暴收拾了河阳府的季维。
她也不过这两日才逐渐推出祁钰的打算,在御书房动了怒气…是缘由梁济和陈瞒明知他此行打算,却始终不曾实言相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