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玲从桶里浇了一瓢水在井上,然后吭哧吭哧压了两桶水上来,把水泼在手上,极为粗鲁地洗了把脸。
井边还有一个塑料盒子,里面放着应该是三块五一块的洗衣皂。甘玲的手在上面抹了抹,随意地搓了搓,抹在汗湿的脖子上,又泼了几瓢水,衣服领口湿得一塌糊涂。
似乎还嫌不过瘾,她扯起了卫衣下摆,我急忙转身,拉开了土房的门钻进去,看见一团倒塌的土砖压着一条破旧的柜子,一扇门通向完好的屋子,推门进去,土炕上横着一条极旧极破的被子,叠得非常齐整。
再回过头,透过朦胧的窗户我看见甘玲已经脱去了卫衣扔进了桶里搓洗了,晾在一条简陋的铁绳上滴水。
我这才发现甘玲虽然很瘦,身上却有一条条分明的肌肉,像是有健身的习惯,手臂和腹肌的线条格外流畅。
甘玲忽然抄起水桶,哗啦一下泼在玻璃上,把我的视线泼得一片模糊。
很快,她推门进来,把郑宁宁的遗照扣在柜子上。
我其实早就注意到了那张遗照,郑宁宁葬礼上,我跪下,棺材前面就放着这一张,黑白色看不出背景,郑宁宁年少懵懂的一张脸定格在那里。
“我离开能县以前,在这儿住过一段时间,七年了,塌了一半,这半边还能住。”
女人上身穿着运动内衣,露着半截腰,我下意识收腹藏住了小肚子。
“你说我死了,不,我活着。”甘玲侧身靠在炕沿,伸开两条腿,低头看着鞋尖,双手依然插兜,湿淋淋的头发散落在肩头。
“还想知道什么?”
对方挑起眉毛,仿佛我是个什么无理取闹的人一样,口罩的一条绳在裤兜里冒出一头,甘玲用手指勾来勾去,我诡异地想起了路今时。
我决定和我的前男友路今时分手时,对方就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用大脚趾抠二脚趾,双手插在兜里好像这样会显得像花泽类一样。
路今时说:“没什么可说的了呗,你就没什么想问我的么?”
我说没有。
面对甘玲,我差点再把那个“没有”说出口,但终究忍住了。
“我从来没有见你接送过郑宁宁,我带她有半年时间……郑宁宁去宏志小学报名也是奶奶带着去的,平时小孩都是自己一个人……”
我斟词酌句,甘玲忽然抬手止住了我的铺垫:“你是想说,我这个不负责任的妈妈,从不照顾小孩,甚至可能跑去跟别人过日子了顾着自己舒服,对孩子不闻不问,七年后才知道孩子死了,现在假惺惺地来找凶手报仇……”
第17章我的过错太沉重了
话是难听了点,不过的确是这个意思。
我没开口,话都让她说了,我低头抠着炕沿的毛毡,话吞了回去,又走去掀开了柜子上的遗照,端详了一下七年未有机会变化的郑宁宁。
甘玲嗤了一声:“你问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