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没能见到江盈野最后一面。
——尤为可笑的是,自萧夙心临近生产的一月里,无论寨里发生何事,江盈野的确每天都会在日落前赶到木屋。
陪伴萧夙心许久,以他的天乾气息来稳固萧夙心腹中胎儿,确保母子平安。
唯独这一日,他没有按时前去。
因为他收到了来自江寨之外的一纸消息。
他不知对方身份,只看到那消息称,江寨中有一五派安插的奸细,待江寨覆灭之日,便是其接任擎山掌门之时。
那个奸细,无疑是半年前入寨的邵云尔。
也是南隗前五派之首的儿子——司韶令。
所以当江寨七道寨门接连遭袭,尖锐哨声满山遍野地盘旋,凄厉响彻天际,他才从未有过的仓惶,从极乐井下的“无赦”狼狈冲出。
满身满手,皆还沾染着滚热的,并不属于他的血,随他一路飞驰间一寸寸冷却。
那是另一个万念俱灰的灵魂,与江慈剑在同一时死去。
飘入风里,又随风散开,留下破碎的梅香。
“夙心……”
当江盈野抵至木屋时,仍是晚了。
从极乐井到萧夙心的住处,倒也并不算很远的距离,但除了极力阻隔的山风,还有已然攻入寨里的五派弟子。
他罪恶滔天,人人见而诛之。
等他拖着被乱剑挥斩的残躯破开重重围剿,回到萧夙心的木屋内时,几乎踏红了脚下的路。
可惜他看到的是,江慈剑双手仍克制不住颤抖地,将啼哭不已的小人儿裹入襁褓。
以及,一旁早已面容僵冷的萧夙心。
“夙心……”
江盈野又叫了一声,像以往每次他从外面进来,一步步走过去,跪地将人抱住。
而后下一瞬,江慈剑遮盖于萧夙心身前的衣袍滑下。
江盈野愕然瞪着她的小腹,遍布眼底的血丝又一刹迸裂。
他不可置信地张嘴,像有声嘶力竭的怒吼,周遭的风仿佛被吓得躲蹿,偏却一丁点儿的声音也未曾发出。
除了口中汩汩流下的血,混着他满眶浑浊的泪,全部滴落进萧夙心没了温度的颈间。
“……江慈剑!”他猛地抬起头来。
“这就是……你妄想与我划清界限的下场!”
血红的目光直刺向江慈剑,江盈野像要将他碎尸万段的豺狼,嘶哑而痛恨地连声怒斥。
“要不是你这孽子替他隐瞒,你娘就不会死!”
而这次开口间,那一纸被血染透的密信也蓦地砸落在江慈剑血淋淋的额前。
奈何江慈剑耳畔依旧无休止地回荡着剑刃划破皮肉的帛裂,似听不清他的话,只哆嗦着木然看去。
那是被司韶令送出的江寨地形图。
风翻卷起纸张一角,依稀还能看见背面精细熟悉的勾描——那幅司韶令用来掩饰真正目的的春宫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