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塔尔波就朝着行商所指的方向走出去了,他没有行囊,只有一件用来在夜晚挡风的粗麻斗篷。他用了四天五夜的时间走到所谓的“城市”,依据自己“听”到的声音,扣响了街上最清冷的一家工作间的大门。
从此以后,这个城市里多了一个名叫塔尔波的雕金学徒。
当时的塔尔波并不太识字,不过没有关系,他在雕金技术上得天独厚的天赋与能力,足以令他迅速斩获来自上流社会的青睐。他迅速成长为了远比当时的行商所预测的还要厉害得多的样子,他学会了阅读和书写文字,不再饥饿,并且拥有了非常非常体面的衣裳。
但他依旧喜欢把自己锁在门窗紧闭的工作间内,与外界的交流,几乎仅限于接过撰写着贵族们要求的精致羊皮卷,以及递出经由自己加工过的宝石和黄金。
名叫塔尔波的幽灵,从乡下游荡到城市里。
这样的日子又过去了很久很久很久,直到塔尔波已从少年变成中年,他当年的老师已经老到不能再做雕金匠的工作了,而他也有了新的学徒。
他运气很好地没有遇到过什么在家门口发生的战乱,不过西西里岛的夏天依旧漫长到令人发指。
“对吧。”坐在他对面的年轻人之一这么笑着说。
“要是能赶快变个天就好了,我还是更喜欢不这么干燥的秋天多一点。”
塔尔波坐在一把酒馆里最普通的木凳上,瞪着他深棕色的双眼看向来人。“有事吗?”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乔托。”金发的年轻人对塔尔波伸出右手。“我有一件需要您帮忙的事情,不请自来,还望见谅。”
那天真的很热很热,通风不良的工作室如同一尊烧薪的火炉。塔尔波握住年轻男人的手,就像是握住了一块熔化的黄金。
——那是大约四十四岁的塔尔波,第一次与彭格列初代见面。
“早年间的事情,也没什么好说的。”
佝偻着身子坐在纲吉家沙发里的塔尔波仔细想了想,还是选择用这句话作为讲述的开始。
“乔托需要一个雕金师,他找到了我,然后我开始为他和彭格列工作。”
这是彭格列的资料库里永远不会出现的秘密,经过时光漫长的洗涤之后只留下了这么一点浅薄的波澜不惊,透过塔尔波分贝十足的大嗓门,流淌进这间屋子里的几个年轻人耳朵里。
“后来呢?”纲吉为塔尔波续上一杯茶。
“后来乔托跑到日本了,他又有一件事需要我帮忙,然后我就认识了萨米——哦,我是想说三水吉右卫门。”塔尔波呵呵地笑了笑。“后来我们一起制作了潘多拉,那段时光可真令人怀念。”
……这个后来是不是太“后”了。纲吉倒茶的手顿了一下。
中间的——
“过程完全被省略掉了啊。”快斗幽幽地说。
纲吉看向替自己把吐槽说出来的快斗。
他正乖乖地坐在长沙发里,双手搭在膝盖上,上半身微微向前伸着,比柯南在帝丹小学课堂上的姿势还要标准。“能不能请您多讲一点细节?拜托了。”
“细节啊。”塔尔波侧头想了想。“宝石里大概有铁的成分,因为它尝起来有血液的味道。”
……
“塔尔波爷爷。”纲吉轻轻地叹了口气。“您服用过’潘多拉的眼泪‘,对吗?”
传说中可以使人长生不来的物质,只有在某颗特定彗星光临地球时,才会流下珍稀的一滴。纲吉的知识储备库中没有那颗彗星上次途经地球的具体时间,但这不妨碍他的超直感兢兢业业地工作。
也许这已经是一件不需要超直感也可以推断出的事情了,纲吉揣摩着其他几人的脸色想。
狱寺和柯南的脸色倒是还好,充其量就是一些自己的想法骤然得以验证后的震撼而已。但是快斗似乎已经紧张得不能再紧张了,他屏着呼吸,身子更加向前探着,双手在膝上紧握。
“喔,你们是这么称呼那东西的吗。”塔尔波又端起纲吉倒的茶润润嘴唇。“宝石确实改变了我的身体状态,不过我想这大概是一种很糟糕的改变,因为戴蒙那个小子对我至今还活着这件事,一百年里都完全没有产生任何兴趣。”
纲吉又顿了一下。“当年具体发生了什么?”
“这一次请不要快进那么多了。”他认真地注视着塔尔波,即使对方根本看不到他的注视。“我很想知道当年的事情,无论是关于潘多拉的,关于三水吉右卫门大师的,关于彭格列的,关于初代的,还有……关于塔尔波爷爷的,我都很想知道。”
塔尔波手里握着杯子,杯中的水面轻轻泛着波纹。他像个寻常老人一样,听到一段话,然后会安静地想一会儿,让自己已经不怎么利落的大脑,慢悠悠地工作起来。
“已经有很多很多年没有人对我提出过这样的要求了。”
塔尔波提着嘴角,呵呵地笑了笑。
“大概,你需要多准备一杯茶。”
塔尔波与乔托的第一次见面,其实不是很愉快。
当时的塔尔波已经在西西里岛最大的城市之一里生活了三十年,进出他工作室的大多都是贵族的近侍。贵族的近侍与普通人是不一样的,他们需要遵循更为严格的礼数,摆出的势头比普通人要更优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