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太阳升起之前,监狱长都会亲自点名,分配犯人们一天的劳作区域和内容。这项事务一般会持续两个小时,而这两小时刚好是一天中从最黑暗最寒冷的晨夜到黎明日出的时段,也是冉启明一天中最难捱的时段。
因为黎明前最寒冷的时段气温极低,即使是在夏季气温也只有5摄氏度。而随着太阳的升起,气温不断飙升,到中午的时候,气温最高能够达到42摄氏度,这对于所有犯人来说其实都是每天最难捱的一道考验。
因为他们所有人从起床到一天劳作归来,只允许穿一套衣服,虽说每个人都是一样的衣服,但是每个犯人年龄和体质不同,对一天内气温变化的耐受度自然也有差异。
年轻体壮的犯人自然要比年老力衰的犯人适应得更快。
对冉启明来说单温差变化过大一项就够他受了的,更不要提这里干燥的空气和几乎零湿度的沙漠气候更令他难以适应。
冉启明的前半生不是生活在海岛就是生活在海边,他的身体早就适应了夹裹着满满海洋湿气的风和空气,突然被发配到沙漠监狱,一时间是真有些适应不过来。
尤其是还要在这种日复一日的温差变化下高强度劳作。若非,他对赎罪有一颗绝对虔诚之心,按他的身体情况来说,是不可能撑过这几年的。
今天,也如这几年的任何一天一样,冉启明一大早就被起床铃声叫醒,和所有犯人一起来到操场上集合。
今天他们的任务是要到沙漠里的指定地点去种树,这也就意味着,勘探组又发现了新的绿洲。而每次一发现新的绿洲就会进行大面积的绿植栽种——
那是因为,有绿洲就意味着有大面积的地下水源,有地下水源新种的绿植才能成活。而成活的绿植越多,地下水源就能积蓄得越多。
但是在沙漠里栽种植物却有很多讲究,因为,植物只会生长在每天晚上气温低于冰点不超两个小时的地方,所以在栽种植物之前,勘探组要先对绿洲周围的空地进行温度测量,之后将温度附和的区域用标记线圈出,再将采集到的所有数据转交给绿植规划组,由规划组里的专家统一推测出各区域最适合种植绿植的时间。
最后将任务制定完毕后,再下发给人力组,由他们统一安排劳动力介入。
在这片沙漠里,最好用的劳动力当然是联盟这座西属监·狱。种树几乎就是在这里服刑的犯人们每天最主要的工作。据说监狱有规定,犯人每种活一万棵树,就可以获得一次减刑的机会。
种活一万棵树别说是在这片全世界最大的沙漠里,就算是在水源充足土地肥沃的平原地区也绝非易事。犯人们都说,这个奖励形同虚设,完全就是为了让他们好好干活才给他们画得一张空饼,是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但有人却将这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当成是他前进的方向,每天默默地努力着。渐渐的,犯人们也发现了冉启明的用意,开始有人嘲笑他,管他叫‘怪老头’。
冉启明对此总是一笑置之。在这座监狱里,人们的生活极其枯燥,精神极度压抑,内心也是扭曲。狱龄越长的人这种情况就越严重,再加上这些人本来也是极端分子,在这样的环境中生活的越久,他们就越渴望发泄,经常一言不合拳脚相向……
冉启明不想和任何人发生冲突。因为他和这里的犯人们最大的不同就是,他在入狱前已经看到了他崭新的人生。所以,即便他现在身不由己,他也不能让自己的处境变得比现在更加艰难。
所以,他不能跟任何人发生冲突,冲突会加重刑罚,会让他迄今为止的所有努力化为泡影。
因此,在别人嘲笑他的时候,冉启明一次都没有辩解。
他无法去说服别人相信‘奇迹’,但他很想达成‘奇迹’的条件。因此,这几年,冉启明在拼命种树,而对冉乐的思念也一天重过一天。
……
拉着犯人们的卡车路过乍得堡北侧的能源基地,那片占地极广的崭新建筑群,十分引人瞩目。
冉启明知道这片建筑是冉乐和卓亦舟的公司投资建设的,而冉乐本人也常年驻扎在这个项目上,只为了离他这个‘不合格的父亲’更近一点。每每想到此处,冉启明的眼眶都会通红,内心也更觉愧疚。
他明白自己亏欠了冉乐太多,也知道自己无论从哪方面来看都算不上一位合格的父亲,可他依然渴望亲情,渴望和冉乐早一天团聚。
冉启明望着离他们越来越远的建筑群出神。和他同一车的犯人们又开始嘲笑他,说他‘老毛病又犯了!’
“是呀!我看冉的老毛病早就该治一治了。”
另一人不知想到了什么,大笑道:“他上次跟我说,这片建筑是他儿子的!你们相信吗?”
“别开玩笑了?!如果那建筑群是他儿子的,他为什么还会在这里天天和我们一起种树?!他一定是疯了吧?”
“他就是疯了。”有人不屑地撇嘴,道:“如果他儿子那么有出息为什么不想办法把他从这个鬼地方弄出去?保释应该也花不了多少钱吧?”
“我看是他儿子根本就不想认他这个父亲吧?哈哈哈!”
“什么认不认的?那根本就不可能是他儿子!不过是老疯子自己的幻想!”
以往这些犯人们不论怎么嘲笑冉启明他都无动于衷,可是今天,当他听到那些人说冉乐不认他时,他的胸腔里立时就涌上一股怒火,因为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冉乐是多么在乎他这位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