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那时,就连进程千舟房间这么私密的事情,也都是她已经走进去之后才反应过来的。
他的房间整体看起来干净又整洁,书桌上摊开一本厚厚的历史课外书,几根笔零零散散的随意丢在桌子上,旁边还有几套奥数竞赛试卷,再旁边是一个高大的书柜,上面挤满了各种各样的课外书,有的塞不下了他就随手丢在其他书上,放眼望过去,主人公好像并没有多在乎整齐。
他的房间很大,比顾初晴的卧室要大上整整一倍,但家具却很少,白色的书桌,一个衣柜,一张不大不小的单人床,以及一个高高大大的书柜。正是因为空旷,所以显得干净很多,不像顾初晴,衣服书本到处丢,把本来就逼仄的空间变得乱糟糟。
空气中淡淡的清冽味道让顾初晴有了实实在在的感觉,她现在站着的地方是程千舟的房间,这里的每一寸都是属于他个人的,而她就这么闯进来了,多么不切实际的事情啊,偏偏又都是真实的。
她被这股清冽的洗衣粉香气淹没,差点就忘了自己来干嘛的了。
来拿药膏,对,找到药膏,顾初晴的心还没来得及跳动就被她自己按了回去,她四处张望着,视线却被书桌上的相片吸引。
照片被程千舟精心的用一个蓝白相间的相框包裹起来,那是一张合照,顾初晴觉得眼熟,下意识走近去仔细瞧瞧。
突然,程千舟一下子推开了半掩的房门,眼底一闪而过的慌张被他掩盖的天衣无缝,开口时流露出自然而然的嫌弃:“找这么久,我以为你睡着了。”
他的脚步很自然的走到书桌前,挡住顾初晴的视线,拉开抽屉,轻车熟路的把药膏拿出来,推着顾初晴走出房间,然后关上了房门。
“你不是说你忘了放哪吗?”顾初晴被他扶着肩膀退出来的时候一脸不解。
对方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刚想起来的,不行吗?”
他的心脏现在还在重重的跳动,他忘了自己摆在书桌上的合照,差点就被顾初晴发现了。
那是他们在补习班结束时,一起照的一张照片,也是唯一的一张。他精心的把照片框好,想要框住一段时间,也框住一个人。
年复一年,所有人或事都在朝前走,好像时间一直想教会人们,往事勿留恋,再见面很难。但程千舟一直都不是一个合格的学生,他学不会不去思念,思念一段时间,思念一个人。于是到最后,被框住的只有他自己。
但念念不忘的东西,也总是会有回响的。囿于原地没什么不好,至少他也一直在进步呢,你看,现在照片里的人不就在他身边吗。
拿着药膏,程千舟带着顾初晴重新坐回客厅的沙发上,这时外面的天已经黑透了,窗外亮起万家灯火,映在玻璃上变成七彩的霓虹。
“擦吧。”顾初晴端正的坐在沙发上,微微仰着脑袋,盯着程千舟看。
她送给他的药膏还剩下好多,看上去几乎没怎么用过,只有瓶口被挤得扁了一点点,其实除了程千舟本来就不喜欢涂药膏之外,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这是顾初晴送给他的第一个东西,他更想要藏起来,藏在抽屉最深处,就像他的心意一样,永远都不会被发现。
但顾初晴灼灼的目光仿佛再说,你今天想抹也得抹,不想抹也得抹。他没办法了,拧开药膏,那种独特又有些刺鼻的味道一下子窜出来,程千舟下意识的蹙眉,抬眼朝顾初晴看过去,女生一脸严肃,他又收回视线,敷衍的胡乱挤出一点,随便在胳膊上和脸上一擦。
这动作一看就是哄顾初晴玩的,手法张狂,丝毫不讲究,就连有没有抹到脸上的伤口处他都不知道。
他掀起眼皮,淡淡开口:“可以——”了吧。
后面两个字没说出口,药膏就被一双小而纤细的手直接抢了过去,对方动作干脆利落,挤出药膏在棉签上,朝程千舟脸上杵过去。
落到脸上的时候,顾初晴力度骤减,蜻蜓点水般轻柔的在伤口上涂抹开,顺便帮他把刚刚瞎抹的那些没抹匀的涂开。
当程千舟的鼻息打在她颈窝时,顾初晴注意力才从药膏上转移开,这一转,那些细小的压抑的情绪差点一股脑的倾泻而出,她表面波澜不惊,一心一意的抹药膏,可内心却开始山崩地裂。
首先是呼吸开始变得紊乱,什么时候该吸气,什么时候该吐气,她好像不太会了。
两人距离近在咫尺,她的眼睛一偏,就能看见程千舟鸦羽般的睫毛低垂着,仿佛被上帝亲手雕刻的高挺鼻梁下是一双透着淡淡红润的薄唇,平常那么张狂又自信的人,这样乖巧的任由她在他脸上抹东抹西,只是一个下意识的抬眸就让少女心空的不能自已。
受不了了受不了了受不了了。
顾初晴自认为很会装,很会隐藏,可程千舟的鼻息一下一下的打在她的颈窝上,清冽的味道萦绕身侧,再怎么牢固的心理防线也已经在决堤的边缘了。
突然,门铃急促又响亮的响起。
顾初晴心里正紧张的要死,被响起的门铃吓了一跳,手劲没收住,不小心重重的杵在了程千舟快好的伤口上。
“我——”程千舟因为吃痛而下意识脱口而出的脏话拐了个弯,他往后退了一些,捂着脸上的上,逞强的说,“没事。”
顾初晴满眼歉意的看着他,手足无措,刚刚她好像又干坏事了,人家好不容易快养好的伤,她又给了个二次伤害,虽然程千舟已经尽力装作若无其事,但她却捕捉到了他一闪而过吃痛的表情。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