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秀心是一个安全的选择。既可以让杜恒熙不至于感觉心灰意冷,孤立无援。又可以让他和这里生出牵绊,不至于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知道杜恒熙从小就缺爱,小时候没有感受过温情,长大了便总处于寻觅的状态。明明是狠心绝情的性子,但只要不触及利益,他永远会享受着被爱的感觉,会把爱自己的人保护起来。这就像是小时候得不到的玩具,长大了就算知道自己不再需要了,也会报复性地把它买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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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似鸿离开了半个月,在这段时间中,杜恒熙过得还算惬意。
他待在公馆内,一干士兵果然像金似鸿交代的那样尊敬他,伺候他,不管背地里如何编排,起码表面上不会有半点不敬。杜恒熙甚至得寸进尺地提了些要求,让他们天南海北的去采购,不管要的是什么东西,最后都大费周章地给他搞了过来。这短短一周,光花的钱就能抵上从前杜公馆上下一百多口人一个月的开销。
杜恒熙翘着腿抽着进口雪茄,看着腿上摊开的报纸。东西堆得再多,他也无法接触外人,只能从报纸里获取外界的消息。一场战争结束得这样仓促且毫无悬念。
打赢了,原先留在天津的那些老家伙也都回去了,心满意足的回去享受胜利的果实。没有一个人来关心他的死活,把他独自留在了原地。
杜恒熙折上报纸,心中有些苦闷落寞。
这几日,他每日雷打不动地点水云斋的点心吃。
小石头摸清了规律,潜进店里做学徒,每日拎着食盒来给他送吃的,虽然只能止步于大门口,但一来二去地也和看守的卫兵混熟了。偶尔孝敬口烟或酒,他还能和人聊两句,探听里头关着的是谁,现在又是什么情况。
有传递的消息就夹在食盒底下送进送出。但也没什么主意,杜恒熙被锁在这里出不去,外面的人也进不来。只能等。
这天,金似鸿坐着军队的车回来。小石头在街头就看到他下车,戎装笔挺,被一帮士兵簇拥着,趾高气昂的神气。他连忙闪身躲到了一家店铺的招牌后面,把自己严严实实藏起来,知道今天是不能去了。
金似鸿一边往里走一边听卫队长汇报这几日的动向,听说杜恒熙买了不少稀奇古怪的东西,又很爱吃水云斋的点心,每天雷打不动地点,便微笑了下,“他都点些什么?”
卫队长说,“有甜有咸,枣泥糕,蝴蝶酥什么的。”
金似鸿走到后院的花园,杜恒熙正坐在躺椅上晒太阳,旁边还放了瓶冰镇过的橘子汽水,看起来十分平静。最近天气炎热,只有早晨的几个时辰比较风凉,可以在外头坐坐,总好过终日不见日光。
金似鸿屏退了旁人,悄悄走过去,蹑手蹑脚地想要吓他一跳。可走到近前,看到杜恒熙闭着眼睛,昏昏欲睡的样子,脸颊白嫩,嘴唇红润,便只是悄没声儿地弯下腰,抬手揪了揪他的脸蛋。
他这样没力气的胡闹,也足以把杜恒熙吓了一跳。猛地睁开眼,看到放大版的金似鸿凑在自己的眼皮底下,有一会儿没缓过神来。
金似鸿见他眼神迷茫,神情呆滞,就觉得他十分可爱,勾扯起了这半月未见的思念。在他嘴唇上轻轻一吻,“云卿,有没有想我?”
杜恒熙想躲开,却被他捧住了脸,不能动弹。再亲下去的时候就很用力了,又咬又啃,直把杜恒熙亲没了气才松开。
杜恒熙抚着胸口,眼睫不住颤抖,满面通红。
金似鸿品尝的心满意足,就低下头,握住杜恒熙受伤的左手,在他手臂上捏了捏,“愈合得还不错是吗?”
杜恒熙气喘匀了后说,“明天就可以拆石膏了。”
“那倒正好,没有耽误正事。”
“什么正事?”
金似鸿把他抱起来,自己坐下去,把他放在腿上,两只手环过他的腰,把头搁在他的肩膀上,搂着他左右晃悠,“两天后我带你去北京,总统要见你。”
杜恒熙被他晃得简直头晕,坐也坐不稳,几乎半陷进他怀里,“北京?”
“嗯,”金似鸿一边亲他的脖子,一边点头,“我找辆车来接你,走十字街,经过河北公园,到天津站上车。”
“下午两点一刻走,50分的火车,二十分钟车程,我在火车站等你,你记住了,可别延误了时间。”
杜恒熙听他巨细靡遗地在自己耳边念叨了两遍,好像生怕自己记不住一样。说话的气流喷在耳边,有微微的痒和热。
“哦对了,安秀心有封信托我带给你。”金似鸿从怀里摸出封信,递给他。
杜恒熙接过,心里觉得奇怪,“秀心的?”
金似鸿点头,“你自个儿回房里去看吧,可别当着我的面拆,我嫉妒坏了。”
杜恒熙不知道金似鸿搞什么鬼。等他好不容易摆脱金似鸿的纠缠,回房后独自一人呆着了,他拆了安秀心的信,上头絮絮说了些女儿家的心里话,又说会一直等他。杜恒熙看了,心里也有些触动,没料到安秀心是真爱自己。
但看了也就看了,并没有更多其他心思。他把信推到一边,又拿了张纸,把白天金似鸿告诉他的两日后的行程安排写下来。
杜恒熙知道这是最后的机会,小石头昨天跟他说刘安回了马店,两人已经取得了联系。
他翻出一张城市地图,将金似鸿说的两个地点圈了出来,再把经过的街道画出来,几个路口,多少家商铺,人流岗哨如何,哪里最不容人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