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车里的这番动静,加速了汽车下沉的速度。车子开始以车头向下的角度沉底,湖水源源不断地从四面八方涌进车厢,眨眼就没过了隋聿的腰际。
不出三分钟的时间,这台车将会完完全全沉入湖底。
隋聿用最快的速度分析了当前的形势,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他没有继续和梁国志纠缠,转而在车里搜寻了一圈,确定没有什么可用的工具后,转身去拆后排座椅的头枕。
电控按键已经全部失效,车窗无法降下来,就算这个时候梁国志良心发现解开了车门锁,在强大的水压下,车门也无法打开。
“我劝你别白费力气啦,这可是钢化玻璃。车里所有能砸窗的东西,早就都被我收走了。”见隋聿病急乱投医,和一张椅子较上了劲,梁国志好心劝他,“现在还有点时间,咱俩来好好唠唠,你不是想问我池一旻的事情吗?你想不想知道他在这件事里扮演了什么角色?”
隋聿知道梁国志在拖延时间,他顾不上搭理他,继续暴力拆卸着头枕。
得益于对自家车型的了解,隋聿稍微费了点力气,很快就把头枕拆了下来。梁国志不认为在短时间内,隋聿能用这轻飘飘的头枕砸开玻璃,所以并不担心,继续好整以暇地看好戏。
隋聿并不在意梁国志的嘲弄,牢牢抓住头枕的一端,将另一头的尖锐金属对准了车窗玻璃的缝隙,用力一插一撬。
只听“咔嚓”一声响,玻璃上出现了几道裂痕。
“好家伙,还真是不能小看你。”
梁国志没想到还有这招,见隋聿马上就要把窗户破开,连忙从前排飞扑而来,一把扯住隋聿,用两条胳膊从背后卡住了他的脖子,生生将他往后拽。
“梁国志,给我松开!”
咽喉被人扼住,头枕瞬间脱了手,隋聿被梁国志拖离车窗,牢牢禁锢在前排两个座位之间,气得只想给这个老疯子两拳。
梁国志收紧自己的胳膊,死死卡住隋聿的脖子,在他脑袋旁说,“小隋总,这湖里这么冷,你怎么忍心留我一个人?”
梁国志说得没错,这湖里确实很冷,此时湖水已经悄然漫过了二人的胸口。
隋聿原本就头晕目眩,眼下又被梁国志卡住了脖子,更是无法呼吸,他怀疑梁国志是不是要赶在他被淹死前,先一步把他掐死。
“梁国志,如果梦姨泉下有知,会希望看见你为了她当了五年逃犯,过这种不人不鬼,不见天日的日子吗?”他用力喘着气,哑着嗓子,艰难地说道:“等你死了之后,你敢去见她吗?”
“你人都要死了,省着点说话的力气吧。”梁国志冷笑道,“我敢不敢见她,你和我一起去了不就知道了?”
话虽这么说,卡在隋聿脖子上的力道,却有所松动。
“你的女儿,名字叫梁小婷对吧,去年我去你家见过她,她现在已经长成一个大姑娘了。”空气再次回到隋聿的肺里,他深吸了一口气,趁胜追击,“这几个月,曹希一直在为她的病情奔波,给她联系专家,安排手术。很可笑吧,你杀了曹希的爸爸,现在他却费尽心力要给你女儿治病。”
“我不是故意的——”梁国志下意识地为自己辩解。
“等小婷病好了之后,知道自己没有爸爸了,她的下半辈子能开心起来吗?还有你母亲,我去看小婷的时候,也遇见她了。”隋聿没有给他机会,继续往下说:“老太太过了一辈子的苦日子,你有点良心的话,就别再折磨她了。”
“你去看过她们?”梁国志愣住了,他没想到竟是这样的结果。
隋聿没有回答梁国志这个问题,趁他心神大乱的这点功夫里,挣开了他的桎梏,操起漂浮在水面上的头枕,用尽全身力气,将满是裂纹的玻璃彻底敲碎。
湖水推着碎裂的玻璃,瞬间涌进车里,隋聿知道机会来。
这个时机很短暂,且只有这么一次。
他猛吸了一口气,屏住呼吸,一鼓作气,从破裂车窗游了出去。梁国志没有提前准备,被突如其来的水流冲翻,没能拦下隋聿。
此时隋聿已经逃出车外,只要成功上岸,他就安全了。
但他没有马上往岸边游去,而是回身游向完全沉没的汽车,一只手扒紧车顶,大半个身体探尽车窗,抓住梁国志的前襟,连拖带拽地就要将他整个人往外扯。
车顶山苟延残喘的顶灯,成为了这水下唯一的光源,一片混沌中,两个人的视线在水中有了片刻的交集。
隋聿用眼神示意他,跟我走。
见隋聿去而复返,梁国志的眼神中满是惊诧,他盯着隋聿看了片刻,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肺里的空气已经所剩无几,见此人简直比茅坑里的石头还硬,隋聿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要动手强拉。但梁国志的决心已定,不愿意跟着隋聿出去,用力将他推出了车窗。
梁国志固然丧心病狂,又疯又极端,当要他把他留在这里,隋聿做不到。
隋聿在心里把这个老疯子骂得狗血喷头,拼着最后一点气,再次奋力游回到车窗前。
就在这时,他看见梁国志拉过后排的安全带,将自己牢牢地固定在了座椅上,面带微笑地,朝他挥了挥手。
沉入了他和席梦相识的地方。
“可我还是想见她。”
隋聿仿佛听见梁国志这样说。